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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佑庭有了兴趣,低声问道:“叫什么?”

“庄……”裴知予想了想,笃定道,“庄珮之。”

迟佑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脑中快速过着对这个名字的记忆,发现确实曾在很多新闻中见过,但庄珮之主要涉及的是语言方面的研究,他目前还不打算深入了解这一领域,对她没有太多印象。

不管怎么说,机会难得,他也想听听庄珮之待会儿会讲些什么,便偷摸出手机,打算跟老师说明情况,请一堂课的假。

“说起来,你要是想跟她认识,可以让你室友帮忙举荐一下。”裴知予转过头看他,“她是连歧的妈妈。”

迟佑庭的动作戛然而止,手指没来得及收拢,手机猝不及防地摔了下去,在瓷砖上发出一声响。裴知予连忙帮他捡了起来,看了眼不远处在拍照的老师,见对方没拍这边才松了口气,又说:“你也不至于这么惊讶吧,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她在学校里也算是神一样的存在了。”

喉头上下滚动几圈,迟佑庭说得很艰难:“我不知道。”

“真的假的?”裴知予面露讶异,“那你要听吗?因为我们学校是她的母校她才来的,听说其他学校请她难如登天……”

迟佑庭的耳边嗡嗡的全是杂音,愣是没听清裴知予又说了些什么,稀里糊涂地留了下来。讲台上的人调试设备,很快关掉了投影仪,没多久,一个老师一边和人说话一边将那人送到台上,跟她说了些什么,随即快步下台。迟佑庭抬起头,看向了站在中间的人。

“实在抱歉,事发突然,没有准备PPT,没办法像徐教授那样放视频,大家只能忍忍,听我干说了。”

庄珮之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一阵笑声,有个大胆的女生喊道:“有PPT也顾不上看,听您讲都怕听漏了呢。”

又是一阵笑,台下不少人都认识庄珮之,进入到自由提问环节后,举手的人络绎不绝,庄珮之始终笑吟吟的,言谈举止皆温婉和宜,颇有大家风范,说话时的腔调也能听出曾经受过正经训练,一字一词清晰干净,毫不拖泥带水,纵是迟佑庭这种压根儿没聚起注意力仔细听的,也觉得她讲得太好,因听了一个多小时废话而昏昏沉沉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甚至有些心旷神怡的感觉。

庄珮之只讲了十分钟,然而结束时就被学生围了个水泄不通,一直过了将近一个小时,讲台上才渐渐空了下去,迟佑庭这才收回钉在对方身上的目光,握了握拳,忍住了冲上去的冲动,打算离开。他走到门口,裴知予追了上来,拉住他的手臂,递过去一本书:“庄老师给你的。”

迟佑庭一愣,僵直着身体回过头,远远地跟人对上了视线。庄珮之冲他笑了笑,指了指手表,又比了个“5”的手势,接着便和旁边的人一起谈笑着离开。迟佑庭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低下头,看向那本书。掀开白色的书皮以后,扉页上的字迹跃入眼帘:1989年出版的《会饮篇》,译者是庄珮之。

裴知予还在纳闷:“她怎么会知道你?难道是连歧跟她提过?”

好不容易把裴知予打发走,迟佑庭慢吞吞地走到远处唯一停着的一辆车边,司机按下车窗询问他的来意,又被后座的人喊了一声,低声跟人交谈了几句,转过来对他说:“请上车。”

庄珮之摘下眼镜,把手里的资料拢到一起,双手合十搭在上面,在迟佑庭关上车门后才面容冷淡地开了口:“在学校外面绕一圈吧。”

挡板升了起来,后座里一片阒然。

“我只耽误你五分钟。”庄珮之直视着前方,并没有看向迟佑庭,“你的成绩很好,想必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迟佑庭扫了眼她手下的纸上露出来的字眼,眉心微敛:“抱歉,我不知道。”

“有些话不说得太明白,”庄珮之转过脸看向他,面沉似水,“是为了给你留个脸面,而不是让你用来装傻充愣的。”

“您还是说明白一点吧。”迟佑庭扯着唇角笑笑,“我怕我跟不上您的思维,理解错了。”

“伶牙俐齿也是种本事,但要看用在什么地方。我年轻的时候打辩论赛,也喜欢像你这样说话,后来吃了亏,就知道这么做是错的了。”庄珮之莞尔一笑,微微抬着下巴,“看来没有人教过你,说话要留三分余地,只可惜今天只有五分钟,不然我很乐意教你一课。”

“听说您一节课价值不菲,”迟佑庭说,“我可能付不起,还是算了。”

“没关系,你是连歧的朋友,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开口要价的。”庄珮之低头看了眼表,又说,“我今天早上到的成江,本来计划在北大学城和一个朋友叙叙旧,酒店都订好了,临时起意来了这儿,没想到正好能碰见你。”

庄珮之将压在最底下的一张纸翻出来,用着读新闻稿的语气念了起来:“迟挽茵,新海人,1990年与纪平生结婚,次年,女儿迟佑星出生。1998年,两人离婚,抚养权为迟挽茵所有,而迟挽茵因工作调动出国,将女儿寄养于母亲家。2000年,迟挽茵再婚,同年,生下儿子迟佑庭,根据时间推算,为奉子成婚。”

“庄老师。”迟佑庭冷笑一声,“您每次临时起意之前,都要先把别人的户口本查一遍吗?”

“不用着急,其他人的资料我还没拿到,等下次见面时再带给你。”庄珮之抽出另一张纸,接着念道,“迟佑星,毕业于新海大学,与人合伙开办了一家设计工作室,下设广告设计和服装设计两个部门。在新海市的众多新兴个体工作室中,并不算突出。”

她揉了揉眉心,微笑着问迟佑庭:“你看,有说错的地方吗?”

迟佑庭掀起眼皮:“窃取私人信息,也是违法行为的一种。”

“这可不是窃取,是你亲自填写在在线表格里的,经过无数次转发,早被很多人看过了,如果这算窃取,那些在你后面填写的人,岂不是都要被抓起来?”庄珮之摇了摇头,将资料放回到牛皮纸袋里,放到了迟佑庭的腿上,“我只是举一反三,扩充了一下罢了。”

迟佑庭的手抖了一下,抓住了纸袋的边角,紧咬着牙一言不发。倏地,车外变换着的光景停了下来,“成江大学”几个大字明晃晃地挂在眼前。庄珮之“呀”了一声,有些遗憾:“五分钟这么快就到了,你还有事吧?快去吧。”

“庄老师,”迟佑庭握住车把,僵直了脊背,盯着窗户外来来去去的人群,问道,“您给我这个,是想警告什么?让我和连歧分手吗?”

“分不分手,我也无权做主,连歧自己知道如何权衡得失,我只是给你一个提醒。”庄珮之重新戴上眼镜,收起了挡板,“人走在路上,外面的眼睛很多,稍有不慎,就是马失前蹄,与其谨小慎微,不如动不失时,你觉得呢?”

迟佑庭静了一会儿,推开门走了下去,头一阵一阵抽着痛,他下意识去按,忘了手里还拿着那份纸袋,尖锐的边缘在额角划开一道白痕,差一点就要刺到眼睛里。迟佑庭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庄珮之又敲了敲车窗,一只手伸了出来:“差点忘了,这个东西还是给你比较好。”

迟佑庭回过头,发现那是一张照片,或者说,是一张停车场的监控截图,在右下角用红笔打了个圈,正是他跟连歧。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连歧也在那家酒店,只是车里少了个东西,车窗也开着,我就查了监控。”庄珮之说,“还挺巧的。”

迟佑庭捏住照片的一角,庄珮之收回手,关上车窗,还剩一截时,迟佑庭忽然出声:“找到了吗。”

“……找到了。”庄珮之一愣,眼尾上扬,是一个浅淡的笑容,“抓了个惯犯。”

“那就好。”

庄珮之讶异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彻底关上了车窗,车很快驶远,迟佑庭将照片翻了个面,看到底下写着的一串数字。他略一犹豫,将照片连着纸袋一同撕碎扔进了垃圾桶,想了想,还是把《会饮篇》留下了。

第42章 参差起(四)

连潮的电话始终打不通,连歧已经准备报警,在去派出所的路上接到了一通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对方说是人民医院的,问他是否是连潮的家属。

连歧心里一沉,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哑声问道:“是。她怎么了?”

“发生一起追尾事故,她受到了波及。”那人说,“伤情不重,目前还在住院检查,需要家属过来一趟。”

连歧松了口气,在导航里输入地址:“好。”

连潮的手机被摔得稀碎,完全开不了机,又知道是自己偷跑出来玩才闯的祸,一直没敢联系连潮,愣是在医院里当了回三好学生,整天抱着隔壁床的文学杂志看。见连歧进来,她撇了撇嘴,把杂志一扔,抽泣起来:“你可算来了,我要无聊死了。”

连歧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她:“等你出院了再买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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