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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后退了一步,本已安静的闸机再度检测到他,发出刺耳的警告声,他在这声音里看着面前人寸寸白下去的脸,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东西崩塌时的一声巨响,一条绳子一把刀,风过刀落,他的内里已被砍了个两半。

他推开走上来拉自己的人,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只听见“滴滴”的噪音,下一秒,迟佑庭掏出卡刷开闸机,大步跑上了楼。

他没坐电梯,一路赛跑似的地上到六层,呼吸都有些不畅,他扶着墙,一边平复呼吸一边往宿舍走,脚步声很轻,停在门口半天,才拿钥匙开了门。

连歧闭着眼,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本书,像是睡着了。

仿佛只是一个眨眼,迟佑庭就松下了紧绷的脊背,慢慢地走到连歧旁边,俯下身,一点一点将人抱紧。

他半跪在地上,脸埋了下去,贪婪地汲取着连歧身上的味道,心悸的痛感渐渐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重的依恋。

这是一种很危险的、超过限度的情绪,但迟佑庭已经无法控制,哪怕连歧一旦走掉就会让他的全部希望落空,他也必须在此时此刻,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撑起一身破碎的筋骨。

“佑庭,”连歧睁开眼,眼底闪过些许迷糊,随即抬起手,抚了抚他的后背,刚睡醒的声音仍有鼻腔,温柔得过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告诉他,他可以帮你,他可以拉起你,迟佑庭,告诉他。迟佑庭紧咬着牙,听到脑中声音叫嚣,差点就要说出口,可他还是闭了嘴,熄了声。

遇到问题就逃避、去找别人帮忙的,那是没断奶的小孩,他不是,他必须自己解决,更何况,连歧不比他轻松多少,他不能,也不该,把连歧推上和庄珮之的竞技台。

他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退开些许,凝着连歧的嘴唇,低下头凑过去。舌尖舔舐着掠过,缠绵着吮吸,迟佑庭吻了很久,并不激烈,只是漫长,一手剥开毛衣,挑起衬衫,滑到尾椎,上下摩挲着。连歧以为他想做,抬着腰要起身摸抽屉,却被迟佑庭摁了回去,他只是毫无阻碍地贴着他的皮肤,抱着没动。

“连歧,”迟佑庭忽然问他,“你会相信耳朵还是眼睛?”

“都不会。”连歧按着他的后颈,“我只相信我自己。”

“哦。”迟佑庭嘲笑他,“你好自负。”

连歧没否认也没肯定,他觉得迟佑庭的情绪似乎好了些,而如果真的有什么大事,迟佑庭是不会这么快调整好的,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也许真的只是恰好心情不好?

“我昨天只睡了两个小时。”迟佑庭拖着音调说,“能不能陪我睡一会儿?”

“怎么回事?”连歧的语气变得严肃,一把将人拉起,发现他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失眠?”

“熬夜熬多了。”迟佑庭撇了下嘴,“生物钟乱了。”

“以后定个响了就必须睡觉的闹钟。”连歧也知道他一投入就忘了时间的毛病,捏了一下迟佑庭的耳垂,“又不是期末,这么拼。”

“我知道。”迟佑庭低下头,蹬掉鞋上了床,抱着连歧滚进床的另一侧,瓮声瓮气地说,“现在睡。”

连歧快气死:“现在睡你晚上又睡不着了。”

“啊。”迟佑庭才想到这一茬,“那我还补觉吗?”

“……补。”连歧定了个三小时后的闹钟,“睡吧。”

迟佑庭始终把脸埋在连歧看不到的地方,伪装着呼吸的频率,和睡着了无异。他知道连歧昨天也没休息,现在放松下来肯定会困,就在心里记着时间,感觉差不多了便轻轻动了动,见连歧没反应,才小心地抽出手,拉上被子,关掉了连歧手机里的闹钟,坐到椅子上,打开电脑,开始思考要怎么和老师解释这件事。

打下两行字,电脑边的手机亮起屏,许轻给他打了电话,迟佑庭算了一下时差,直觉许轻这个点打来不会是什么好事,呼吸一滞,合上电脑走出去。甫一接通,许轻就急忙问:“佑庭,佑星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迟佑庭反应不及,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我姐说佑星姐找她借钱,说是周转不过来,但具体什么情况又不肯说,就让我问一下你,怕她是出大事了在逞强。”许轻说,“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我不知道。”迟佑庭按了按眉心,改了说辞,“不,我可能知道。”

“啊,我以为……阿姨也不知道吗?”许轻有些意外,“那应该不严重吧?要是真出了事,估计会跟你们说的。”

迟佑庭很想反驳,我跟迟佑星和你跟池青洮不一样,然而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了这种“不一样”的根源,并不是因为许轻有多善解人意,可以让池青洮跟他诉说,他却并不是许轻这样善于倾听的人,而是迟佑星根本不觉得和他说了会有什么结果,除了平添烦恼,多一个着急的人,没有任何意义。

他突然觉得,可能迟挽茵其实已经知道了,否则怎么会突然转发一条和迟佑庭完全无关的推文到群里,明明可以私发。

就像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让他觉得一切如常,迟佑星没有焦头烂额,没有面临创业危机,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迟佑星。

因为池青洮可以缓解她的燃眉之急,迟挽茵可以给她出谋划策,而迟佑庭,什么也带不去。

他不知道许轻是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只听到许轻最后是在道歉,大概也是发现了他的一无所知。

迟佑庭垂下手,看着窗户外缓慢消逝的黄昏,终于伸手,扯断了身体里的某个地方,他一下子变软了很多,足够被塞进那条路。

迟佑庭用力闭了下眼,拨出一串属地在新海的号码。

他本来打算请个假,买票飞回新海,谁知道那人的秘书听了,让他等等,没两分钟就说,他不需要飞过去,任局会亲自过来。

想来二十年没见的女儿,任平生平日里应该也是关注着的,只是碍于那点脸面跟自尊,放不下当初被迟挽茵净身出户的侮辱,不肯主动伸手,就等着迟佑星撑不下去了来求他,没等来迟佑星,等来一个同母异父的迟佑庭,估计也是以为迟佑庭背后站着迟佑星,才这么巴巴地主动凑过来,迟佑庭还挺想看看他来了发现迟佑星压根没影儿,会露出什么表情。

任平生身份敏感,没定什么奢华的大餐厅,就找了个家常菜馆,迟佑庭一看,差点没骂出来,这竟然还是任平生当年跟迟挽茵定情的那家餐馆开的全国连锁店!

他被恶心得彻底,开始庆幸来的只有自己,否则不管是迟佑星还是迟挽茵中的谁出现在这里,都是在受侮辱。

他比任平生先到,看了眼桌上的杯子,全部换成了小一号的,又找服务生通气,让她待会儿悄悄在酒里掺点水,提前吃了醒酒药,做完准备工作,他才在位置上坐下,点开亮着红点的微信。

连歧:“连潮下个月拆石膏,要办康复派对,问你来不来。”

迟佑庭没想到这么快连潮就憋不住了,有些无语:“她怎么天天办派对。”

连歧发了条语音,迟佑庭点开听了,发现是连潮在说话:“你这就不对了,有值得庆祝的事当然得开派对,再说我都快憋死了!”

“——庆祝什么?”

迟佑庭的额角一跳,飞速回了个“去”,把手机收起来,抬眼看向走进来的人。

“佑星这是不想看见我呢?”任平生穿了身西装,大概刚从某个重要场合里脱身就坐飞机赶来了,解开纽扣坐在迟佑庭右侧,“都找上我了,还在乎这点颜面做什么?”

“她不知道。”迟佑庭往旁边避了避,但还是吸了不少二手烟的味道,“是我找你。”

“你?”任平生翻着菜单的动作一停,“我跟你没什么旧好叙,明早还要开会,先走了。”

“任叔,”迟佑庭握着拳,声音里是游刃有余的轻松,“我妈住在国外二十年,帮你藏着那个秘密,不然我帮你抖出来吧?”

“……你这脾气,倒是有点像年轻时候的挽茵。”任平生重新坐下去,叫了服务生过来,把菜单递过去,“上几道招牌菜,再拿两瓶白酒,别拿太贵的。”

迟佑庭跟服务生对视了一眼,重新看向任平生:“你应该知道她最近的事吧?”

“急什么,我谈事可不兴开门见山。”任平生松了松领带,“你酒量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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