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 / 2)

“你不是把他删了吗?”裴知予想起了这人是谁,愕然道,“他又加回来了?”

“嗯。”迟佑庭点开聊天框,回了几个字,又说,“他们班就他一个人选了这门课,其他人都不会,咨询我几个问题。”

“咨询?”裴知予不信,“他怎么不问老师?还花钱问你。”

“因为他的问题……”迟佑庭犹豫了几秒,大概是觉得那个词汇有些太侮辱人,摘摘捡捡选了个委婉的,“太基础了。”

裴知予以前当过一段时间的助教,也被某些学生明知故问的本事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穿过网线把这群人揍一顿,语气自然不好,学生担心得罪了老师,只能转而问别人,他多少也能理解这种不愿意问老师的心理。

刚点头说了句“原来如此”,视线扫过对方提的问题,更震惊了,顿觉迟佑庭的心态应该比自己做助教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没忍住碰了下迟佑庭的肩膀。

迟佑庭回过头,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佑庭,你最近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裴知予咬了咬牙,扔出了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感觉你比以前……”

迟佑庭平静地问:“比以前什么?”

“……平易近人了。”话音一落,裴知予就后悔选了这么个词。什么平易近人,不就是在暗戳戳地说迟佑庭变世俗了吗。他正准备改口,就见迟佑庭很淡地笑了一下,竟然没阴阳怪气地反驳他,转头去看论文了。

裴知予想起去年在新海时,迟佑庭连合作院校的学生都不愿意给好脸色,那时的性质还不仅仅是个人之间的往来,他们在学校外,代表的是学校的形象,你给别人摆谱,别人就会觉得整个学校教出来的学生都是这个样,影响更严重,结果迟佑庭照样自行其是,可如今只是网线背后的陌生人,迟佑庭竟然还耐心地陪着,简直像是另一个人魂穿在他身上。

再联想到那个原本已经定好却莫名其妙取消的名额,裴知予便知道迟佑庭八成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才会折腰五斗,连棱角都变圆滑了。

他也帮不上什么,想来想去,语重心长地说:“实在有事就找我。”

迟佑庭“嗯”了一声,看见亮起屏的手机,闪烁着原来学校很看重他的那个老师的名字,是通国际电话,慌忙起了身,拿着手机往外跑,找了个安静的楼梯间,强撑着正常的语气:“老师,您怎么——”

“你上次给我发的东西你自己看了吗?”老师劈头盖脸扔下话来,“前段时间我在外地,收不到信号,回来才看到邮件。我就直说了,这篇综述还不到你三年前的水平。你有没有保持每天阅读的习惯?我让你每周至少留六个小时的完整时间用来研究问题,你是不是已经没做了?”

“抱歉,我最近……”迟佑庭惭愧得无地自容,“最近太忙了。”

“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在飞机上抽空赶出来的东西都比这好,这明显不是有没有时间的问题。”电话那头停顿片刻,随后响起的声音放缓了许多,“佑庭,我以前就和你说过,你要是没打算追求速度和数量,就不要去写那些全篇车轱辘话的文章,一旦写了,你再想写篇好的,你也写不出来了,有些惯性影响是很难消除的。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帮……”

“没有。”迟佑庭浑身一震,像被戳了脊梁骨似的,猛然喊了出来,“我没有。”

“……那就行。是不是进组的事影响到你了?”见他情绪激动,老师也不好再追问,换了话题,“确实很可惜,但你也没有一定要选这个方向不可,还有时间,也许到明年你又改主意了。等回来以后我们再细谈,现在把心思都收起来,我没有修改意见给你,你自己看着改吧。”

老师明显给他留了面子,没把话说死,迟佑庭无言以对,连声答应,和裴知予发消息说自己先走了,便急匆匆赶回了宿舍,把电脑里那篇综述点开来看,如遭雷劈,完全不明白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一种心理状态。

以老师的敏锐,想必已经看出来他在写别的流水式的东西,却还是没有直接捅破那层窗户纸,大概也是想让他自己及时止损。

迟佑庭打起精神,全部删除重新写了一遍,又检查了读书笔记的文件夹,发现他上一次更新文档竟然是两周以前,顿时更加羞愧,才算是从混沌的状态里醒了。

第59章 着残棋(八)

他更新了朋友圈,表示处理完手上的订单后就不再接新的,正要退出去,倏地弹出来一条登录操作通知,提醒他的帐号登录了一个视频网站。

他这才想起来刚刚走得太着急,没有退掉在裴知予电脑上的登录,连忙在手机上退了,给人发消息:“我忘了退帐号,你记得把视频网站的退了。”

“我同学拿我的电脑看电影,没注意,刚刚还说我的会员过期了,结果都不是我的号。”裴知予在五分钟后回他,“你怎么突然走了,没事吧?”

“今天怎么没去裴知予那儿?”连歧打开门,看见他坐在那儿,微微睁大眼,“不是说办公室网速好吗。”

迟佑庭想起了自己之前编的谎,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总是去也不好。”

连歧的动作一顿,将包挂在椅背上,意味不明地说:“什么时候还在乎这个了。”

连歧背对着他,语气也稀松平常,但迟佑庭还是反应过来,一向不怎么察言观色的自己竟然担心别人会觉得不好,明显不是他的作风,连歧一定起了疑心,连忙把电脑合上,若无其事地从背后抱住连歧的腰,把人拖到了自己的椅子上,胡乱地摸了一通。

他本想顺水推舟地拉着连歧一块儿用投影仪看纪录片,谁知道还真让他摸出了点什么——连歧穿的是件单衣,衬衣下摆拴进裤腰里,腰的那一圈就松松地留出了一圈,被他摸得贴上皮肤,连歧一时不察,倒吸了一口气,胳膊肘抵着他的手要推开。迟佑庭又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阴着脸把衣摆扒了起来,看着侧腰上的那道淤青,连呼吸都不敢了。

他的手按在连歧的手背上,低声问:“……谁弄的?”

连歧没说话,一下一下地捏着他的指腹,试图熄了迟佑庭的火,结果适得其反,反而落实了迟佑庭心里的猜测:“庄珮之?”

连歧皱起眉,对迟佑庭直呼庄珮之的名字感到有些意外,还没说什么,迟佑庭已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抓着手机就要往外冲,连歧一把拽住他,低喝道:“干什么!”

“她一个体面人,还对她儿子动起手了!”迟佑庭冲冠眦裂,“我看她这次拿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解释家暴!”

“你去有什么用,反过来打她吗?”连歧用力桎梏住他的手,胳膊一横,把人困在怀里,两道急促的呼吸撞在一起,火花四溅,“够了!”

迟佑庭狂躁地掰着他的手:“我跟她讲道理,问问这算什么理!”

“佑庭。”连歧涩涩地咽了一口气,埋下了头,脸碰着迟佑庭的脖颈,精疲力尽地说,“我今天有点累了,先陪着我,好吗?”

迟佑庭数着呼吸把怒气压了下去,微微抽了一口气,各路神智没一个待在正确位置上的,杵了好半天才算是收起了找庄珮之算账的打算,轻声问:“到底怎么了?”

“我跟她摊牌了。”连歧垂下眼,“大家都在明面上,没什么好装的了。”

庄珮之可能真的没想到他会拒绝,才一气之下动了手,还是在连世初的墓碑前面,对连潮她都只打过一次巴掌,可见这次是真的动了怒。

迟佑庭心乱如麻,转过身,指腹贴在那块儿淤青的边上:“……疼吗?”

连歧摇了摇头,一直攥着他的手没放,不肯让迟佑庭给他上药,迟佑庭拿他没办法,只好挨着人坐到床上,拉上被子,让连歧睡一会儿。连歧顺从地闭上眼,疲惫成了形,是一团灰色的雾,使得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迟佑庭揉开他眉心的褶皱,低声问:“你手机定了闹钟吗?先松开手,我去关了。”

“不用。”连歧的眼皮动了动,没睁开眼,迟佑庭不舍得再吵他,单手按着手机,找到庄珮之的号码,想了很久要说什么,还是一片空白地退了出去。连歧的劲儿小了些,像是睡着了,他便小心翼翼地抽出手,去拿了连歧的包。

手机里定了一个一个小时后的闹钟,备注说明为“连潮”,迟佑庭把它关了,用自己的手机和连潮说明情况,将连歧的手机放回去,手背撞到一本书,余光扫过,迟佑庭愣住,把书拿了出来,发现是他还给连歧的那本《傲慢与偏见》。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