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只是朋友(2 / 2)

“说啦,太麻烦人家了。”汤圆继续说:“走在那条小路上,一片漆黑,我发现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一直跟踪我。我越走越快,他也越走越快,大概跟了十分钟,我必须要拐进一个小巷子才能回家,他也跟进了那个小巷子,我当时后背发凉,感觉自己要命绝于此了,忽然看见巷子不远处唯一亮起的昏黄灯光,我急忙跑过去,那家门开着,一个老奶奶疑惑地看着我,我说有坏人跟踪我,老奶奶立马把我护在屋里,自己出来看,见那个男人原地蹲守了十几分钟,然后离开了。”

“天呐,老奶奶真好。”

“然后,十几分钟后,我从屋里出来,你们猜我看见什么了?”汤圆的语气忽然怪异起来,大家在黑暗中屏气不敢出声。

阳台上“砰”地一声,寝室瞬间变得更安静,大家呼吸都轻了,只听见一个稍重的呼吸声。赵清晨被吓得略带哭腔循着声问:“什么声音啊?我害怕.....”

“我去看看。”汤圆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拖着受伤的脚踝,往阳台去。拉开窗帘,窗外的月光打在汤圆立体的五官上,像镀了一层霜。

大家勾着头往阳台看她,她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将手机光源靠近,读出来:“云南白药。”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上也传来QQ消息提示音,我猜测宋翊然此刻是不是在楼下望着我们宿舍阳台,竟然抑制住了内心的害怕想要跑过去看,正想着的时候,叶笙她们已经跑了过去,陈睡躺在床上没有动弹。

等大家从阳台失望四散回来的时候,簇在一起问汤圆是谁送的,汤圆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赵清晨,赵清晨也尴尬地没有再问。我猜应该是孙鹏送的。

尴尬之间,汤圆笑说:“陈睡都睡着了。”

早上六点半我被陈睡喊醒,她问我去不去教室。

我懵着起床刷牙洗脸,跟在她大步走的身后小跑着去食堂,一起买了花卷和大饼,还有一杯豆浆,拿着出了食堂边走边吃,她问我,“你想考清华吗?”

我摇摇头,嘴里塞满了饼。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想考北大。”

她听到我说话才缓过神,“也行。”

“我开玩笑的。”我看她认真,才觉得自己说的话多么可笑:“锦华还没有人考上清华。”

“那是他们不行。”她那个眼神坚定地把我吓了一跳。

“大学离我们太远了。”远到,那时候我们只知道清华北大,顶多还有上交复旦浙大。

她听我这么说后,依然认真说:“不远。”,然后把酱饼全塞嘴里迅速吃完,继续说:“水房隔壁的那间寝室,是九年级学姐。有个叫阿英的学姐说,只有考进领航班,才有机会考上清华。”

阿英我知道,九年级的一个当时非常痞里痞气的女孩子,化妆、抽烟、打架、考试成绩年级前三。

“领航班我好像也听说过。”

“全县前一百,五十文,五十理。”她喝完豆浆,顺手把垃圾扔在垃圾桶,进班就我们俩人,我还在吃早餐,她在晨光里笑着跟我说:“快点吃,我们一起背书。”

“陈睡,你一定会考上清华。”我看着她,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像个预言家,我当时就觉得我是个预言家。

“我也希望。”然后她抱着书,看我,说:“你如果把心思全放学习上,你就又会是那个常胜江~君~了。”

待其他人陆续带着早餐奔跑赶来的时候,我和陈睡已经把语英政史的知识点反复背了三遍。

“你的数学其实应该拿满分。”她翻看我的试卷,遗憾地说。

“可每次总有各种粗心。”

“一次是粗心,每次不是。”她从我手里的试卷夹上翻看了好几张数学试卷,点评:“完全平方和分式的计算这么简单,考七次错五次,江南,你天天在琢磨什么?”

“第一和第二第三对我来说都一样。都很好。”我发自肺腑地说,陈睡大为震惊。

我补充道:“我以前的确不是这样,但是我觉得这样,自己更快乐。”

“你拿第一不需要多痛苦,你轻轻松松就能拿第一,如果就因为不想、因为在你心里有比学习更重要的事情,那就太遗憾了。”

我的确心里跑偏了。但是我就是觉得陈睡才是最厉害的那个人,无论我如何努力,我都不可能胜过她,无论是学习还是别的什么,所以索性永远不去和她有所争。

“不管怎样,我们会一起努力,好吗?”

“当然。”陈睡一边看书一边回应我。

我不知道那时候陈睡为什么忽然跟我说这些,直到寒假到来,我在村头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季雪,她打扮的不像学生,涂了不自然的粉底,人比以前少了许多灵气,尴尬地冲我打招呼,身后跟来一个样貌不错的男生,痞里痞气。

我还想像关系好的同学一样跑过去问她怎么回事,她借口有事走开了。我第一次感觉有人这么不想跟我说话,第一次被晾在原地。

直到他们走远,有个路人跟我搭话:“你是小雪同学吧?”

“是的。”我点头。

“小雪不上了。前两天被她妈关在屋里,就因为非要跟那个男的谈恋爱,学都不愿意上了。”

我如五雷轰顶。心里迟迟不敢相信,眼睛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却越来越醒目。

陈睡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而我,终究是与陈睡统一战线。

3、中考

九年级分班。

年级前30名被揉合进一个新的班级——所谓的尖子班。

陈睡因为近视选择了第一排的位置,而我也因不近视坐到了靠后排的位置,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跟陈睡分开不当同桌,新同桌是盛昕女朋友常星。当时的心思既激动又莫名带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关注,于是常星的落落大方更衬得我像个小丑,尤其在盛昕坐在了我左边过道左侧的时候,他俩之间除了过道就隔了一个我。

可怕的是,在班主任拿手机拍了照说:“好,选好位置就不要换了。”然后他去打印座位表的时候我才发现左边居然是盛昕。

“常星啊,我们换个位置吧。”

“不换,老师都去打印座位表了。”

我欲哭无泪。

我不明白,为什么已经有的人明明成为了“过去式”,却仍能让我们有些介怀;即使那不再是爱慕与喜欢,却仍让我偶尔区别对待。

陈睡问我:“难道没过去?”

“不可能!过去了过去了!“我十分肯定,陈睡不以为然。

“那你天天心不在焉地,在想谁?”

我瞬间语塞。

然后她以为我还在暗恋盛昕。于是百口莫辩。

九年级最紧张的学习阶段,难以想象我每天埋头题海,还能被老师找去谈话。

“江南,最近思想有点滑坡啊?”新的班主任是一个非常老成的中年男性。

“没有。”我尴尬回答。

“你和同学的相处有没有什么困惑的地方啊?”

.....

堪称学生时代最尴尬的一次谈话在我头脑发懵的时候终于结束,临走被叮嘱:“叫盛昕来一趟。”

五雷轰顶。

回到班里的时候,常星还看好戏一样问我:“司铭找你干嘛?”

我支支吾吾,觉得又无语又好笑,班里同学开始八卦起来,早恋的都在担心被叫去谈话。

没多久,盛昕就喜笑颜开地回来了。男生围上去问,他说:“司铭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说话间,他略带玩笑意味地看向我,我倒吸一口气,转眼偷偷看围在人群里正在看热闹、满脸笑意的宋翊然,然后继续低头写题。

常星也不在乎班主任跟我们俩谈了什么,她好像不在乎,但是她明明很喜欢盛昕。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十分信任,或许是因为别的,但是我很喜欢她这种坦然。

关于常星的流言蜚语始终不断。住宿更导致小团体主义盛行,常星一个发小,叫常今,她说常星的爷爷就特别坏,从小教她做个坏人,别看常星表面上和你是朋友,其实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害你。诸如此类的话实在太多,全都出自这位常今口中,但是她当时在班里的人设是爽朗女汉子,没人会觉得她会针对女生,尤其是和她从小长大的常星——更何况,常星虽然初中没有什么黑料,但是小学同学对她的评价全是负面,于是常今的话便显得更具有可信度了。

但是,那些流言我一句也未曾听进心里。“你跟我玩这么好,不怕也被孤立?”常星问我。

“玩的好?”我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跟她玩的还算挺好,那么那位常今同学怎么敢跟我说她坏话呢?

“还不够好。不然,说你坏话的人怎么敢直接跟我说?”

“就是因为我们关系好,她才跟你说。”她说的时候,眼神中的睿智吓我一跳,“然后我就没朋友啦。”她始终微笑着,是发自内心的豁达,她既聪明又豁达,她是一个很棒的朋友,会像陈睡一样帮我克服粗心这个大毛病。

就这样,在繁忙的初三生活和无边无际的流言蜚语中,中考在循环的盛夏如约而至。

中考体育总分45分,实验15分。

考跑步时,男1000女800。宋翊然即将跑到终点的时候,被一个学生撞倒了。

陈睡老远看着,汤圆跑过去扶他,在一众老师眼里,毫不避讳。同学们都关心地围上前去看,陈睡转身走了。我明白,她走开绝不是因为不在意,恰恰是因为在意。

我看见宋翊然擦伤的左脸,然后跟上去独自离开的陈睡:“他脸擦伤了。”

“嗯。下午还有实验,你还是想想,你万一抽到化学实验怎么办吧。”

我刚想祈祷一定要是物理实验的时候,常星喊我们。

“陈睡,你怎么跑这么快?”

“下午还有实验......”陈睡略显慌张。

常星笑,“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刚刚跑步,跑了第一。”

陈睡脸上露出尴尬的笑,顶着大太阳,她迅速走到一旁的长廊下避光,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常星:“大家都是满分。”

说话间,陈睡被拍了拍肩膀,我们停下,回头看见盛昕手里拿着三只冰淇淋:“给你们。”然后他的眼神从陈睡身上划到我们俩身上。

盛昕当时的眼神太不清白,常星很敏锐地感觉到,便直言:“你不会喜欢陈睡吧?”本来可能是开玩笑,结果周围的同学忽然都看过来,默不作声,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们,常星若无其事地吃着冰淇淋,心里不是滋味地走开了。

盛昕追上去,临走前轻轻瞥了一眼陈睡,陈睡木然,问我:“你那个什么味的?”

“荔枝。”我低头看了一眼说。

“我们换换吧。”她递给我那个,是巧克力的。嗯,她那个比我的贵!

这些初中生的小把戏即将迎来终点,新的篇章里我们再也见不到哪些人,又遇见哪些新的人,不得而知。

可是,那个巧克力的冰淇淋对于我而言只是一个普通的冰淇淋了;而不远处的凉亭下,孙鹏居然拿着冰淇淋朝宋翊然和汤圆走去,赵清晨混在看戏的八卦人群里强装笑意。

汤圆看着宋翊然,接下了孙鹏的冰淇淋,但是听不清说了什么,她递给了宋翊然,宋翊然的眼睛穿过漫长的走廊看着假山旁边正在吃荔枝冰淇淋的陈睡同学,笑得很不自在。孙鹏回来,手指轻轻互相作拍掌动作,屁颠笑着跑过来。

中考的那段时间,短暂地就像手里来不及吃完就融化的巧克力冰淇淋。我们熙熙攘攘地在人生无数岔路口之一,满怀希望地抬首轻吟:此去经年,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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