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雾镇孤儿二（1 / 2）
进入湖畔渔场后，首先让人注意到的一定就是渔场灯塔了。这座灯塔高约五十米，虽然远不如很多城镇里的主灯塔，但也足够照射到湖畔渔场的每一个角落了。渔场灯塔整体被粉刷成了砖红色，有着这样明亮颜色的灯塔在整个大湖领都极其少见，它也因此被渔工们叫做“红塔”。此外，渔场灯塔也是整个区域内唯一可以过夜的庇护所，留守渔场的“风帽子”会在夜里和守灯人一起住在灯塔内，偶尔也会有些渔工在此留宿。不过受限于塔内空间，同时也出于安全考虑，绝大部分渔场工人除非必要都不会选择夜里留宿“红塔”。据说有个渔工在“红塔”留宿那晚听到了不该听的怪声，第二天便神志失常跳进了茫茫大湖，自此消失无踪。在这迷雾笼罩的世界里，各种离奇诡异的故事比比皆是。不过，警惕的雾中居民们普遍还是会遵循一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谨慎地去规避故事中的险恶境地。对于那些湖畔渔场的渔工们而言，“没事儿别在渔场灯塔留宿”就是众多避险准则中广为人知的一条。
走在湖畔渔场内的泥泞道路上，浓烈的鱼腥味儿从四面八方袭来，“小尾巴”米卡强忍着自己不去捂住鼻子。相比之下，卢克和格沃尔则表现得相当淡定从容，他们应该是对那混合着酸呕和咸污的黏稠气味早就习以为常了。此时的雾色已经完全亮开了，第一批到达渔场的渔工们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下湖所需的装备器具，各种敲敲补补的声响不绝于耳。不似啸风镇内满是高大的灰泥建筑，湖畔渔场这边几乎全是较为低矮的木质工棚或作坊。这些木质建筑普遍坐东朝西，且在东面都有一个大大的斜面防风坡，这样的设计是为了避免它们被夜里的湖面大风给掀飞。由于紧邻大湖，渔场内的空气自然更加湿润，这使得各种霉藓疯狂生长，布满了渔场的各个角落。定期用灰晶炭火消除霉藓也是渔场“风帽子”的日常工作之一，这些霉藓除了会腐蚀建筑以外，经过长期滋生还能释放毒雾，若是一直对其放任不管，说不定还能孕育出更加致命的霉兽。
“米卡小子，对咱们渔场印象如何？”桑尼·霍尔见“小尾巴”米卡进了渔场后便四处东张西望，于是也很好奇这小家伙是否还能适应。
“渔场比我想象中大很多，也要热闹很多。”进入新环境的兴奋劲让米卡·费什曼更加坦率的发表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过很快他又微微羞怯地低了低头，因为他突然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和“大姐头”对话。
“哦？看来米卡小子对渔场的初印象还不错呢。”桑尼本以为米卡会抱怨一下渔场的污臭和杂乱，毕竟她见过太多哇哇吵着要回家的小学徒了。
“可不是嘛，费什曼的小子生来就是混渔场的料！”少年格沃尔一边自豪地插着话，一边用力搂过了弟弟的肩头，看得出他是真心为米卡的到来而高兴。
“看你之前还在吓唬米卡呢。”卢克·费什曼不失时机地调侃起了兄弟格沃尔，不输格沃尔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那不是为了给小尾巴做足心理准备嘛。”格沃尔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而小米卡则是由衷地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哈哈哈，真是一群不错的小子们呀。对吧，老爹？”桑尼越发喜欢起这亲密无间的费什曼三兄弟，同时也为老爹雷托感到欣慰，她可是很清楚雷托那段艰辛的过往。
“是啊，多好的小子们啊。”雷托·费什曼的言语中一半是认同，另一半却是无奈，这让桑尼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见一旁说闹间的费什曼三兄弟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对话，桑尼回头专心驱赶起她那头话不多的灰驮牛。
穿过了一片乱糟糟的工棚区，又绕过伫立在渔场东侧的“红塔”，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湖畔边上的一片广场。广场四周分布着各种渔具作坊，渔矛、渔网、渔钩等器具摆满了作坊前的工具架，不少渔工往来其间挑选着自己所需的渔具。相较于热闹的作坊铺，广场边的几间鱼铺此时则还未开始营业，它们通常要等第一批渔工上岸后才有事情可做。大部分渔工会把每天的收获直接送到鱼铺来兑换大湖币，再由鱼铺将鱼收拾处理后整车运回啸风镇。广场靠湖的不起眼角落里藏着一片废料场，如果说尚未营业的鱼铺稍显冷清，那么这片废料场则是处于完全的死寂。几缕淡淡的雾气萦绕在废料场的方向，透过雾气可以看到各种支离破碎的渔船残骸。那是整个湖畔渔场最让人不愿光顾的阴森墓园，祭奠着所有在大湖上失事的渔船，至于那些船上的渔工，他们往往不会有任何遗骸被冲回岸上。
“那、那是什么呀？”米卡·费什曼声音有些颤抖地向哥哥们发问，并用手指向了广场中间的一座木质支架，上面用铁链悬挂着的一具鱼类骸骨。那具骸骨竖立起来至少有两个成年人高，更可怕的是骸骨头部那张满是利齿的巨嘴，看起来完全足够活吞了小米卡。
“哈，那是上周抓到的一条黑湖鲶，湖上常有的鱼，一会咱们就会遇到的。”少年格沃尔煞有介事地向弟弟米卡介绍起来，说话间他突然紧了紧搭在弟弟肩上的手，吓得米卡一个哆嗦。
“你又吓唬他！别担心，米卡，咱们可不会碰到什么黑湖鲶。黑湖鲶通常都在外湖，而咱们家只去内湖。内湖这边都是些小鱼小虾，安全得很。”卢克·费什曼轻声安慰着小米卡，同时握紧拳头狠狠地在格沃尔头顶钻了钻，疼得格沃尔直求饶。
“卢克，你也太维护小尾巴了，我就只是说说而已，况且内湖又不是真的没来过黑湖鲶。”格沃尔一边吃疼地揉着头顶，一边嘟囔着向大哥埋冤。
“你还说？你倒是啥时候在内湖见过黑湖鲶了？”卢克如同护崽的大犬，没好气地瞪向格沃尔。
“也、也不是亲眼见过，总归是听别人说起过嘛。”格沃尔不好意思地努努嘴，眼睛已经偷偷移到了一边。
“想当年某人可用不着我费力吓唬，自己就已经走路哆哆嗦嗦了。”卢克这时也露出了一脸坏笑，看向格沃尔的眼神也开始变得不怀好意。
“好了好了，我认输，我真的不和小尾巴开玩笑啦！”看到哥哥表情上的变化，格沃尔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好，他可不愿意再去回顾当初刚来湖畔渔场时的场景。就在格沃尔求饶之间，桑尼的灰驮牛大车忽地停了下来，害得格沃尔险些没一头撞到车尾上。
“老爹，我就到这儿了，你和小子们今天也要满载而归啊。”桑尼·霍尔故意在“归”字上加重了语气，她真心祝愿费什曼一家永远可以安全返航。
“放心吧，桑尼·霍尔，也祝你满载而归。回去替我向你父亲问候，已经好久没在渔场见过他了。”雷托·费什曼听出了桑尼的祝福，那也正是他每天殚精竭虑为之努力的目标。顺利回家，一个多么简单的愿望，对于那些生活在墙里的居民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他们这些湖上讨生活的人而言，着实没那么容易。
“老家伙自从膝盖中了雾贼那一箭，腿脚越来越不利索，以后可能很少会来渔场了。不过他也经常和我问起老爹你，渔场今天又多了一个费什曼小子，他会很高兴的。”提到父亲时桑尼显得有些无奈，不过她很快便用爽朗的笑容掩盖过去了。
“那么再会，桑尼·霍尔。”意识到自己不该继续提及老霍尔，雷托便以同样爽朗的笑容回应了桑尼，并向她做起道别。
“我们会很快再见的，老爹。”桑尼也向雷托做起道别，然后两人相互用力握了握手。虽然湖畔渔场远不如啸风镇规模庞大，但是不同岗位上的熟人也少有机会经常碰面，毕竟迷雾之下没人不在幸苦地忙于生计。
“再会了，大姐头，谢谢你带我们一程。”卢克·费什曼接过格沃尔递下来的最后一个行囊，见老爹和桑尼正在道别，他也赶紧向大姐头表示感谢。
“多谢大姐头啦！”格沃尔·费什曼从灰驮牛大车上跳下来，也冲桑尼道谢。
“多、多谢大姐头。”米卡·费什曼则是最后跟着哥哥们有样学样，同时正在费力地把行囊重新背起来。
“哈哈哈，好小子们，湖上好好听老爹的，下次再见了。”桑尼·霍尔笑着把手横插在胸前，那样子像极了费什曼兄弟的亲姐姐。
几个渔工带着拖车靠近过来，其中一个领头的拿出文件来和桑尼办理新到渔船的交接，之后他们会用拖车把船逐一送进码头区。费什曼一家则是整理好行囊，继续朝着不远处外的湖畔码头走去。广场和码头之间隔着一道大约三米高的铁网栅栏，渔工们需要通过一扇铁网大门进入码头区。在这道铁网栅栏的底座由灰泥浇筑而成，顶端则装有密密麻麻的尖锐刚刺。有些刚刺上显然还留有已经凝固的黑色血液，可能是什么湖中生物趁着夜色试图进入渔场，不过所幸它们并未成功。栅栏内侧每隔五十米就有一座钢架瞭塔，塔上有“风帽子”操控着破雾灯进行警戒。这里的破雾灯针对码头环境进行了专门的改造，除了可以驱散码头区的迷雾，还能照亮近处的一片湖面水域。水下要是有什么东西靠近，“风帽子”很容易就能发现并拉响警报，不过那也只是小概率事件。由于临近啸风镇，且为啸风镇居民提供了重要的蛋白质来源，湖畔渔场在很早以前就被反复清理干净了。现在的湖畔渔场极少还会需要拉响警报的情况，这也是为什么渔场外围只有一圈简易木质围墙的原因。
等费什曼一家来到码头栅栏门前，先到的渔工已经在排队做出渔登记了。这些渔工们看起来普遍都在三十岁上下，也有一部分显得和老爹雷托一样沧桑但经验丰富，而费什曼兄弟这样十来岁的少年渔工则是属于少数。不过这并不代表湖畔渔场里的小渔工很少，相反他们其实占有渔工数量中的很大比例，只是那些年纪尚轻的渔工们大多不会赶着第一批下湖，渔场里还有很多后勤工作等着他们去完成。而且按照惯例，早上最肥美的鱼群都属于那些老资历渔工。所以再看那些一早赶来出渔的少年渔工，他们基本也都有一个和雷托·费什曼一样可靠的老爹护着。
“哟，那不是雷托·费什曼嘛？干嘛排在后面呀，快来快来，打个招呼的事儿。”一个市侩的男人声音从出渔登记点那边传来，引得不少渔工回头看向费什曼一家。
“不用了，沃克·吉安，我还是按规矩排着吧。”雷托·费什曼高声回应了名为沃克·吉安的男人。虽然在渔场里享有一定威望，雷托确实可以享受某些特权便利，但他很清楚这种便利还是少用的为好。而且在接受便利之前，雷托也会区分一下提供便利的人是谁。
“今天怎么才到啊？动作快的都已经下湖啦。”沃克·吉安被拒绝后也不气馁，他径直穿过人群朝费什曼一家走了过来，看来是打算继续攀谈。
“小儿子第一次出来，办通行证耽搁了一会儿。米卡，这就是我们渔场的主管，沃克·吉安”说着雷托便把小米卡揽到了自己身边，看起来像是要给沃克介绍的样子，实则是下意识的警惕。
“哟，确实又多了个金发小子。瞧我这眼力劲儿，实在老了不中用。”沃克·吉安其实早就注意到了米卡的出现，而且他的年纪可不比雷托更大。
“我是米卡·费什曼，新来的渔工学徒。”米卡这次自我介绍出奇的没有咬舌头，只是音量还有些不太足。同时他也看清了
“嗯，不错不错，跟着你爸好好打渔。以后要是能到外湖闯闯，可就比他强多了。”沃克·吉安的言语听起来充满了赞赏和期许，不过在了解他的人听来，那可不是什么好话。湖畔渔场谁都知道，沃克的儿子就是在外湖出了事而没能回来。
“我们可不去什么外湖，捞捞小鱼滋润得很。话说这个月外湖折了几条船啊，老沃克？”格沃尔这时替米卡接过了话头，最后那声“老沃克”还故意拉长了声音，明显是在调侃沃克·吉安。
“诶，格沃尔你这小鬼，年纪轻轻没点志向可不好，这样咋给弟弟作表率啊？”被调侃的沃克·吉安也不恼，继续笑呵呵地和格沃尔打趣。
“主管，回头再聊吧，前边到我们了，可别耽误后面的兄弟出渔。”卢克拉住了还想反驳的格沃尔，他可比弟弟沉得住气多了。
“哦哦，还是卢克懂事，渔场就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快去吧快去吧，别耽误了出渔。”沃克·吉安夸赞着卢克，假装这才注意到登记点已经空了。他向着雷托抬手道别，而雷托则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便领着儿子们离开了。见费什曼一家走远，渔场主管沃克默默地冷哼了一声。
“米卡，以后记得避着点沃克主管。”通过出渔登记点后，卢克小声地向弟弟米卡交代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