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命(1 / 2)

真平市的这个冬天,显得尤为寒冷,络绎不绝的人穿着棉被厚的衣服行走在路上,仿佛被雪覆盖而结冰的不是道路,而是人心。

“嘀-嘀-”

插着旗子的军车开过,车上坐着的是这个城市的官员,行人都为它让路,不让路的野花,只能被轮子压成泥,轮子在雪地上压实留下两辙印记,已经被车轮探过深浅,人们都愿意顺着这印记走,好像是车轮上拓着的“正义”两个字,

“荒唐,野花怎么能让路,她们只需要盛开就好……”

几缕破布难以遮盖女孩冰洁的肌肤,大雪寒冬之下,赤足的女孩偷偷将被车轮压倒的野花扶起,她趴下,在花瓣上亲吻了一口,

“哪来的小野孩儿!”

隔壁花店的老板娘撸着袖子走出来,她穿着加绒的厚靴子走在雪地里显得憨态可掬,

“那花是该被踩的花,你扶起来,下一辆车过来还是要轧过,去去……”

她像轰苍蝇一样甩着手,可外面很冷,甩两下她又插回了兜里,

“别在这待着,晦气的东西,”

女孩被老板娘推倒在地,老板娘从袖子里偷偷甩出半个面包,

“我们本来很同情你这种弱小的可怜人,但你要是和插旗子的作对,我们也收不了你,离这儿远点,别碍着我卖花。”

女孩撑着地,喘着粗气,身体近半被埋在雪里,她说了声“谢谢”,声音很嘶哑,老板娘并没有理她,径直走回店里,今天是平安夜,花店异常地繁忙。

女孩爬到小店门口,用已经冻得皲裂的手指在门帘旁的雪地上写下“谢谢您”三个字。

她抱着半个面包朝远处跑去,她也不知道是朝着哪里。

那三个字写的很实,很清晰,很炽热,然而新的雪落下,随风一吹,如巨浪打在沙滩上,便也没人看得见了。

跑了不知多久,她终于跑到了一个暖和的地方,可能距离没有多远,这里没多少人,却显得不那么寒冷了。她坐在山坡上,雪依旧飘着,她大口地吃着面包,老板娘店里的收音机说过这几天可能会有极端天气,自己常去的那家报社旁有条小巷,那里面的排水通道应该可以避避风雪,可是她真的已经没力气了,蜷缩着的她这样想着,好像要睡着了,她不想睡着,因为那样可能会死在暴雪里。

远处的天边夜色被三道金色弧线划破,是流星雨,她的眼睛里泛着光,是幻觉吗?她从未见过流星雨,她不知道原来流星雨是这样美丽而耀眼,像天使,带来的救赎之光……

“立山儿……”

一个声音从天上传来,女孩警觉地抬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不必找我……我不在你们那边……你叫立山儿……原本是念过书的知青……一个月之前开始的暴乱……你父母所谓的失职……最终被镇压……他们都坐了牢……你因为年龄尚小免了牢狱之灾……却流离失所……”

女孩的手愈攥愈紧,她知道这个男声说的都是真的,

“没有对错……不过是下棋的人在玩游戏……命这东西……没有谁说了算……你的父母和其他人一样……会过完平静的一生……但你可以改变……”

突然,她感到一股气流,将她抱住,气流很暖,和冰冷的皮肤接触而变得滚烫而疼痛,但她享受这种刺痛,她很久没有这么暖过,

“你是……天使吗?”

女孩斜向上看着,眼中流转着闪亮的希望,随着眨眼,

“啪嗒-”

豆大的暖泪滑落。

“这么叫我也无碍……天上的流星雨……那个方向……一直走……找我……放心……当你觉得快要死了时……晦明创造乐园……请勿干涉……”

声音消失了,就好像从未于这个世界存在过。女孩睁开双眼,

“难道是一场梦么。”

她不愿多想,也不愿相信这只是老天和她用虚伪的梦境开的一场小玩笑,有些艰难地爬起,至少,现在她知道该为什么而活。

“我叫立山儿,出生于真平市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爸爸妈妈从事政务,在新闻报社的管理层,每天做着“遛狗”或是堵住嘴的工作。我想,那也不算是狗,它很凶,是由人潮组成的,和暴乱示威有些相似,只不过,较为和平的那种。

在我眼里,爸爸妈妈是神一样的存在,只因为他们手中有个叫“wave”的装置,他们发东那头怪物就跟着他们往东,他发西那头怪物扭头就向西走,十分听话。不过,爸爸妈妈也和我说过,他们不是神,在他们上面,还有更厉害的人在安排他们如何使用这个装置。

那天,因为我贪玩,我偷偷在他们的装置上面做了手脚,一半往“东”,一半往“西”,噩梦一般的暴乱,因此而起……

那头怪兽被拆成了好几份,每一部分都可以生吞掉人,十分凶猛,他们各执一词,互相厮杀。

最终抓走爸爸妈妈的,应该是赢了的其中一头,那一幕我还记得,数百人在爸爸妈妈工作的地方的门前站着,他们手里拿着棒子,斧子,还有拿着枪的,我视线模糊了一下,又清晰了,我发现原来他们什么都没拿,只是在张嘴说着什么,滔滔不绝。那样的表情,像恶魔大军,向我们家侵略而来……

如今,我终于遇到了自称“天使”的人,他们会把爸爸妈妈和我从“恶魔”手中解救出来吗?但愿会,这就是我向流星许下的愿望吧……”

女孩正这么想着,雪却慢慢变小了,路边突然停靠一辆马车,车夫不像个本地人,他看向女孩,笑了笑,

“嘿,小姑娘!”

立山儿愣了一下,跑到路边。

“晦明创造乐园。”

车夫小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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