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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自个儿坐着,慢慢喝茶平复心情。

她是喜欢孩子的,可那孩子活脱脱个病秧子,常常连门也不出,喝药比吃饭还多。

她养他几年,见面的次数,十根指头都数得过来。

她这哪是养了个孩子,分明是养了个祖宗。

偏皇上对这位祖宗关心得紧,每每来宫里,必会问起,比问胤禔还勤。

想着想着,她便想将手中茶杯砸了,想想又作罢,将杯子放回原位。

下午,胤禔回来,向她说完今日学的功课,又给她提起,今年巡幸塞外,皇父打算带他和太子一起去的事。

惠妃笑道:“那你要好好表现,赛过太子去。”

“好。”胤禔一口答应。

早些年,他还会说几句,太子聪明勇武,学业不差的话。

每每这时,他额娘便会骂他:“你没他能耐,那就多花时间去学啊。他看一本,你看十本。他看到一更,你看到三更啊。”

骂完了,又会抱着他哭,口中念叨着我的儿。

那时,她的眼泪滚烫的落在他肩上,落进了他心窝。

他的额娘哭泣着向他道歉:“我的儿,要是额娘出生世家贵族就好了,便不用你受这般委屈。你才是长子啊。”

她哭着:“他额娘家世比我好,做了皇后,地位便比我高了一头。她的儿子生来便是做太子的,我的儿子便要生来给她儿子做奴仆吗?”

“我的儿啊,是额娘没有本事,对不住你,不能让你当太子。”

泣涕涟涟,痛不欲生,似乎要将一颗心都扯出来给他看,喂给他吃才是。

打那之后,他再也不曾违背过自己的额娘。

他笑道:“今日做赋,先生们夸我写的不错。”

惠妃骄傲道:“我的儿自是不错。”

胤禔顺口问道:“六弟弟还没好吗。”

惠妃厌道:“他得了遭瘟的病,就让永和宫的人伺候他就是了。你和他们可不许去。”

她道:“尤其是你。”

胤禔应下:“我不去,就问问。”

惠妃放下心来,打量着自己的孩子:“我儿真是英俊。”

胤禔无奈的喊了一声:“额娘。”

惠妃想了想:“你如今年岁也大了,有没有喜欢的宫人,又或是喜欢什么样的,额娘给你相看。”

胤禔如今十五岁,也到了通人事的时候。若是得皇上宠爱,早些挑个嫡福晋也没什么。若是没有合适的,现如今挑几个房里人备着也是正理。

即便有了孩子,也是庶出,除非生母抬了位,否则迈不过嫡子去。

倒也没什么要紧。

惠妃此举并不算孟浪,要知道,如今的皇上可是十三岁就娶了仁孝皇后。

惠妃如果不是怕胤禔早通人事,误了学业,也不会这个时候才提起这件事。

天大的事,也比不过绵延子嗣。

胤禔听得这话,想了想:“我瞧灵云姐姐就挺好。”

灵云惊得一身汗,直接跪下道:“主子,奴才不敢,不敢。”

惠妃初听不喜,后来想想,却又同意了:“额娘把灵云训好了,再给你送去。”

“好。”胤禔谢她,又紧盯着她,“额娘可不许为此罚她,是儿子喜欢她的。”

惠妃瞪他:“你这没心肝儿的,难不成额娘是恶人?”

她转了语气:“快去读书吧。”

胤禔退下。

这会儿灵云还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惠妃闲闲的看着她:“行了,瞧把你吓的,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灵云只一味认错:“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惠妃笑道:“行了,起来吧,你跟了我一场,我也给你指个好去处。”

灵云不敢不听。

惠妃叫她上前,打量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道:“我打算把你送到胤禔屋里去,做个房中人。”

灵云不敢说话。

惠妃笑道:“瞧你紧张的,你好歹跟了我一场,我也不会难为你,说了给你指个好去处,你瞧你这样。”

惠妃说着自己的打算:“等以后他出去开宗立府,我便让他立你为妾室。”

她拉着灵云的手,恳切道:“你跟他,帮我看着些他。莫要让那些狐媚子先生下孩子,以后名声不好听。”

这话便是许了她在嫡福晋没进府时,掌管家之权。

说到这份上,灵云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心里酸涩,有话想问她,却也问不出口了。

心情激荡,落下泪来,口中却道是:“奴才记下了。”

“我再替他挑两个好的。”惠妃让她下去,“你好好收拾收拾。”

惠妃叫来身边的宫女紫烟扶着自己,走了一趟钟粹宫。

钟粹宫中,荣妃听了她的来意,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是这个。胤祉年纪尚幼,我打算等过些时日再给他定。姐姐先给胤禔定就是。”

她又笑道:“到时候免不得请姐姐和我一起为胤祉相看。”

惠妃笑道:“我原也是这个打算,这不来请你和我一起相看吗。”

两人定了事,因只是小事,还是走明面,让人告知了佟佳皇贵妃一声,佟佳皇贵妃身体不适,只派莺哥传讯,说是让她们自己挑选就是。

这会儿,今年内务府秀女刚入宫不久。

两人定下后,便让身边人去了趟,把今年刚入宫的秀女带来了。

一一过了眼,果真只点了两个。

一个是李云,李浩山之女。

一个是魏佳佳,包衣阿琳之女。

再加上个钱灵云。

共三人,足够了。

即便不够,以后再添就是。

惠妃让内务府那边儿送了个教养嬷嬷来,管教管教这三人。

教养嬷嬷,教的便是男女之事。

四月,待她们学了个囫囵个儿,便急急送到胤禔房中去了。

如此着急,只因惠妃怕那胤祚不知道死在什么时候,如果送去晚了,叫皇上知道了,难免对她和胤禔不喜。

不值当的。

几人去了胤禔宫中。第二日,钱灵云便梳了妇人发髻,惠妃见状只是笑了笑,赏了她一对镯子。

惠妃的打算果然也没错,康熙二十四年五月十四日,胤祚殇,时年六岁。

死讯将七天前,宜妃生下一位阿哥的喜悦都冲淡了几分。

康熙派人来收敛,依旧例,停棺于寺院,僧人为他日夜诵经祈福。

等棺材走了,惠妃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对他好些了。”

紫烟忙道:“哪干主子的事了,是他自个儿没福分。”

惠妃沉默了一下。

她有点儿想灵云了,还是灵云体己些。

永和宫,乌玛禄闻得消息,捻香的手顿了顿,复又插进香炉里。

她近乎自言自语:“我那时,要是再虔诚些就好了。”

万一……他就能活下来呢?

琉璃猜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只道:“主子身子不好,已经尽力。勿要久哀,小心身体才是。”

乌玛禄发了会儿呆,才回神,对琉璃笑道:“你放心,我无事的。”

她盘腿坐在蒲团上,不再念《药师经》,而是念《地藏经》。

她小产之后,下红之症经了几月调养,已经好了大半,气血也补回来了些,不再唇色煞白。

她是真真切切的在好好养身体的。

琉璃也才没那么担心的。

琉璃备着汤药,等乌玛禄一会儿喝。

晚间,康熙来看她,绝口不提胤祚的事,只是同她说些闲话。

他道:“妞妞如今也大了,我打算给她取个名儿。”

乌玛禄配合道:“什么名。”

“如意。”他神情温和的看着她,“不需要安宁太平,只需要她事事如意,按她自己心意生活。”

那是父亲对女儿最真挚的祝愿,跟地位没有关系,跟家国天下更没有关系。

他只是由衷的希望,他的爱女,能万事如意,没有忧愁。

乌玛禄看着他,目不转睛。

“你在看什么?”

“奴才在看,爷定然是个好阿玛。”

康熙脸皮抽抽,难得有些羞窘,却还是咬牙道:“我本就是个好阿玛。”

乌玛禄含笑点头:“嗯,爷说得对。”

康熙看着她的笑靥,伸出手摸了摸她消瘦的脸颊:“你该多笑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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