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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无非立场不同,谁同谁都无法真的感同身受。”乌玛禄道,“我若是同她们是同个立场和想法,便不奇怪她们做的事了。”

“你还好有我。”康熙看着她,最后感叹道。

乌玛禄笑而不语。

康熙又提起了一件事:“皇祖母临终前,想我把孩子记在苏麻喇姑名下。”

他看了看孩子们,道:“如今你这宫中有长生和十四,我便打算把十二送去。”

乌玛禄斟酌道:“能不能请苏麻喇姑来永和宫中居住,我自会尊敬待她。”

康熙却有些迟疑:“她和皇祖母多年主仆,只怕不愿搬离慈宁宫。”

若是对着旁人,康熙压根儿不屑解释。但因为是乌玛禄,所以他愿意多说几句。

康熙牵着她的手回了寝宫:“太子不合适。老四、老八养在了皇贵妃名下。老大、老三到了娶妻的年纪,离出去开宗立府不远了。老五由太后所养。老七迟早要过继出去,其余孩子皆养在太妃名下,总不能把太妃身边的送过去。”

一连串的说得人脑子都快转不过弯了。

康熙道:“你身边三个孩子,送个十二过去正好。”

康熙是仔细考虑过的。

乌玛禄什么也说不得。

她由来自问不是天大的好人,不过是力所能及时,帮他人一帮。

若叫她用十四顶替十二,为了她人孩子,罔顾自己的孩子。

她倒是对得起万琉哈柳烟了,可又有几分对得起十四呢?

十四虽才一两岁的模样,却也是人。

她若是这样做,便只将十四当作了货物或是所有物,认为她可以将十四当作筹码,任意交换代替。

孩子虽是父母所生,却不是父母的所有物,父母不能想当然的为了自己脸面或是一些别的缘由,哪怕是所谓的为孩子好,都不该忽视自己孩子。

或许康熙可以这样做。

但乌玛禄不愿意。

难不成只有别人家的孩子才是孩子才是人,她家孩子就不是了么。

这事儿,不论她怎么选,都是个错。

且算她自私,她就是不愿用十四替十二。

她却还是迟疑着:“我和万常在说一声。”

康熙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没什么可说的。”

乌玛禄舌头像被冻僵了一样,说不出半个字来。

康熙并不在意,弯身看着十四:“瞧这孩子多活泼,以后定然是个打仗的好手。”

他伸手拿拨浪鼓逗他。

他口中道:“我听说长生身体最近好些了?”

“还是见不得风,倒是比刚出生时康健了些。”乌玛禄勉力笑道。

康熙待了一会儿,离开了。

康熙走后,乌玛禄让琉璃找来万琉哈柳烟,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万琉哈柳烟。

她虽做了决定,却不愿欺瞒他人。

不论他人接受与否,是否憎恨于她,她都坦然接受。

她道:“我是个自私的人,或可以用长生或十四代替十二,可我终究说不出口。”

万琉哈柳烟对十二是母子情深,闻得要将十二送走,来时的欢喜已经尽数消失,只剩下悲苦。

她张口欲言,却又实在说不出什么。

乌玛禄叹气道:“是我自私。”

万琉哈柳烟红着眼,用帕子拭去眼泪:“不怪你,我就这样的命。”

她看着她,有几分被掏空的颓丧:“姐姐是菩萨心肠,才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可是,姐姐早已不止一次的帮过我。我不是没良心的人,姐姐一不如我的意,就要背叛伤害姐姐。那是没心肝儿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事。”

万琉哈柳烟自也是心生过怨怼,听得乌玛禄这样说后,心里也想过,乌玛禄有两个孩子,凭什么不可以拿一个替十二送去慈宁宫。

乌玛禄有两个孩子,可她只十二一个孩子。

她心里别扭,但好歹脑子也还算清醒。

那样恶意的念头很快被她压下去了。

她心里半是唾弃自己也是个不知足的,半是为十二要被送走而难过。

她强打着精神道:“我心里都记着姐姐的恩情。姐姐也不要多介怀。原这世道,谁也救不了谁的。”

万琉哈柳烟刚入宫时就是个心思纯净的人,不如戴佳澄月与乌玛禄是思绪过多后得出的结论。她近乎天然的,一眼看得出本质。

万琉哈柳烟反过来劝乌玛禄宽心。

她同乌玛禄相处十数年,也从王太医口中知晓乌玛禄思绪过多,忧思成疾,心里也为她担忧。恐她忧思成疾,早早故去。

她劝乌玛禄道:“姐姐不要担心我,我知晓姐姐尽力了。即便贵如姐姐,现如今不也还有两个孩子养在别的宫里吗?”

她又道:“若不是姐姐,恐怕十二早就送去别的宫里,哪能时时见着呢?姐姐帮了我一次,哪有次次都要姐姐帮的道理。”

她苦笑着:“我是母亲,难道姐姐就不是母亲吗?我的孩子是孩子,难道姐姐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吗?”

说是这般说,可这件事情实在太令万琉哈柳烟悲痛。

若是一开始就送走了,或许也还好些。

可她和十二朝夕相对这么久,如今听到要把他送走,她心中越发难受。

她站起身,语不成调道:“我心中实在悲苦,还请姐姐容我缓上几天。”

她无法等到乌玛禄的回答,自己已经转身哭泣着离开。

琉璃沉默了一会儿,给乌玛禄换了杯水,斟酌道:“都说升米恩斗米仇,主子一味待他们好。如今这样的事情,也不知万主子到底能不能够缓过来。”

乌玛禄知道她的意思,笑道:“我做这些事,原就不是因想要她们感谢我,才帮她们的。所以他们谢不谢我,或是恨我,都无什么要紧。”

“好主子,你怎就这般无欲无求。”琉璃摇头道。

乌玛禄笑而不语。

过得几日,十二被抱到慈宁宫,他的嬷嬷和乳娘都跟着一块儿去了。

走的那天,万琉哈柳烟并不来看,只是站在厢房门口,目送他远去。

等人都走远了,万琉哈柳烟关上门,称病闭门不见客。

王云锦倒是偶尔会拉着尹喜儿来看乌玛禄,也曾撞见过康熙两三次。

康熙情郁志低,今年很少翻牌子,大多留宿慈宁宫、乾清宫和永和宫,不过也会去见见其他的妃子,同她们说几句家常。

纵他留宿永和宫,他也应了他的承诺,并不对乌玛禄做什么。

三月八日,康熙召集大学士、学士、九卿、詹事、科、道,总督董讷、巡抚于成龙、原任尚书佛伦、熊一潇、原给事中达奇纳、赵吉士等人。

靳辅以河道总督身份赴会。

会上分为两派,一派如董讷等继续攻击靳辅,兼及陈潢;另一派如佛伦等,替自己开脱的同时,仍支持靳辅。

两派争得不可开交。

而靳辅和于成龙两人争吵更是激烈,恨不得在对方身上撕下一块儿肉。

康熙平静听着,不急不忙的喝茶。

最终等他们争论完,跪了一地后,康熙只是气定神闲的做出处分。

康熙将靳辅革职,以福建总督王新命代替他为河道总督,陈潢也被革去佥事道衔,佛伦被降职,郭琇升任佥都御史。

康熙率先离去,留下一地大臣。

大臣心有戚戚然。

有大臣怔怔道:“天威愈浓。”

当年那个少年天子,终于在历经大变后,收尽了少年意气,将高高在上的威势尽数敛进体内,却反而比当初盛气凌人的时候愈加可怖。

喜怒难测固然叫人无法轻易猜出他心中的想法,然而这种平静却越发叫人不知该如何应对他。

原先的康熙,是虎,你见着他,便知他不好惹,他尖齿利爪,择人而噬,不是善主。

如今的康熙,是龙,能大能小,能显能隐,能飞于天空,能藏于深海,能隐于山林。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做出什么事来。

人可以防虎,但又怎么防龙呢?

群臣退去。

康熙如孝庄文皇后的遗愿,未与太宗合葬,而将其梓宫迁移京东清东陵。

四月十四日,孝庄文皇后梓宫正在奉移东陵途中。

礼部奏请皇上在十四日停止奠酒。

康熙驳回道:“我平日一概没有什么避忌。之前在京中时,皇太后屡遣传谕,说辰日停止往诣。皇太后之旨,不可违悖,故勉强停留一日。”

“如今送梓宫到这里,不但辰日,虽有甚于此者,岂有停止的道理?”

于是,康熙于十四日照旧在孝庄文皇后梓宫前奠酒、举哀、行礼。

康熙早已令人将孝庄文皇后生前居住的慈宁宫东王殿五间,拆建于昌瑞山下,称“暂安奉殿”。

孝庄文皇后梓宫于四月十九日时,奉安于暂安奉殿的宝殿内,当日开始进行封掩。

按例,梓宫奉安后,皇帝即应离开现场,不能亲视封掩。

众大臣劝康熙避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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