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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道:“如你说话,总是刻薄他人。可心底里何曾是个坏人了。”

佟佳苍雪摆手道:“无趣无趣。”

她叹道:“似你这样,瞧一眼便知他人性子,平日里定然无趣透了。”

她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有几个愿意往你跟前凑。”

“我只图个清静。”

佟佳苍雪靠在桌上,眨了眨眼:“我远方有个表亲,倒和你这性子有两分像。常道是:我是清静惯了,不爱到你们那是非名利场上去。”

乌玛禄只道是:“人各有命罢了。”

佟佳苍雪倚在那里,好奇的问她:“德姐姐,你就不会不甘心么。”

她说:“你要是争宠,皇上定然心喜。”

“为什么要争?”乌玛禄反问她。

佟佳苍雪被问的一噎:“为自己,为子女,为家里。”

乌玛禄看着她,微微摇头:“那我更不用争。为自己,我已是妃,不可能再近一步。为子女,孩子们已是天家贵胄,皇上重情,必不可能对他们不好。为家族,我玛法是正三品的护军参领,阿玛是正五品的步军校。”

她问她:“你觉着我还要争什么呢?”

佟佳苍雪沉默了一会儿:“你倒是想得开,放得下。”

乌玛禄拿着针线,绣了两下,开口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知我平庸,也知家中无有什么能人。那泼天富贵即便争来了,家中人也未必接得住,甚至会横遭祸端。”

佟佳苍雪颇为认同点头。

乌玛禄笑道:“自古以来,没有不死之人,不亡之国……所谓阴阳,无非始终,有开始,自有结束的那天。荣华富贵转首空,够用即可,何必去争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佟佳苍雪道:“我老家有这样的话:山珍海味,所食不过一日三餐;宫阁万间,栖身不过三尺。”

她感叹道:“这世上诸般道理,原是相同的,不过有几人堪破后能放下的。”

乌玛禄道:“我原是这般想的,这天底下,千般万般的道理,若你做不到,便不能叫知道。只能叫你知道有这么句话。”

“王阳明心学有知行合一。知与行不能合一,算什么知道。”

佟佳苍雪定定的盯着乌玛禄看了一会儿,随后轻声笑道:“旁人只说姐姐是牙尖嘴利,不过因她们是群俗物,瞧不出好来。”

“姐姐有一双慧眼,能看透本质。真话总是不中听的。旁人听来也就辛辣些了。”

佟佳苍雪性情是有几分古怪的,她瞧了乌玛禄一会儿:“姐姐定然因这性子几番招皇上冷落。可若不是这个性子,恐怕皇上压根儿就不喜欢。”

她叹道:“哎呀呀,可真真是君心难测。”

乌玛禄好笑的看着她:“你啊你,这么个性子,可真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佟佳苍雪嘻道:“我姐姐那性子才称得上古怪。”

说到这里,她笑不下去了:“我最后一次见她,她和她当年最瞧不上的世家贵女也没什么两样了。”

这话乌玛禄不打算接,她让琉璃换了碟蝴蝶酥:“尝尝吧。”

佟佳苍雪笑了笑,拿起糕点慢慢尝着。

两人聊闲。

知佟佳苍雪来找乌玛禄,万琉哈柳烟和王云锦还有尹喜儿,索性聚堆去看孩子们了。

她们也见过新近的那位佟佳妃,只觉是个怪性子,话不投机的,偏乌玛禄能和她聊到一块儿。

万琉哈柳烟私下同王云锦她们道:“姐姐那个性子,只要她愿意,她能够轻易的讨好别人。”

王云锦心里想着事,只应和着。

佟佳苍雪下午用了膳才走的。

莺哥和燕五姐服侍着她离开。

佟佳苍雪走出宫门,回头看了一眼,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的琉璃。

她喃喃道:“她也是个可怜人。”

莺哥只作没听见。

燕五姐年岁还小,免不得问道:“主子是说德主子么?”

佟佳苍雪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她姐姐说的对,这位德妃自是与别的后宫女子不同。

比起沉溺男欢女爱,世俗荣华,更像是个来人间历劫的神仙。

可即便是个神仙,来人间历劫,哪个不是被千刀万剐,鲜血淋漓,非得要扒皮拆骨,剥尽心肝儿,全身没块儿好地儿,才算完。

何况呀,德妃目之所及,都找不到一个说话人。

岂不憋闷死?

还是做俗人的好。

她慢悠悠的,坐着步辇回去了。

正月二十六日,储秀宫妃赫舍里素真生下一位皇子。

六宫送去贺礼。

这年复一年的琐事,竟也成了这深宫里的大事。

好像也就只有如此,才能在这无聊的宫里,有几分波澜。

二月末,上朝,康熙扔下奏折,里间举报有大臣勾结。

康熙斥责道:“明朝亡于东林党,清谈蔚然成风,而不体恤君主,只顾自己利益。”

他斥道:“朋党之害历代皆有,而明末为甚,里间分树党援,飞诬排陷,迄无虚日,以致酿祸既久,上延国家。贻误战机,误国误民。”

康熙道:“我望诸君做实事,而非互相勾结,党羽成灾。”

康熙对朋党一事深恶痛绝。

他知朝代更替,或亡于君主无能,或亡于宦官干政,或亡于妖姬乱国,或亡于朝堂朋党。

这天下诸人,做实事者少,都为了自己利益,而不顾其他。

他自觉自己是圣君明主,又抑制宦官,对于女色也不上心,余下便是朝堂朋党,剪之不尽。

他想要成为千古一帝,又怎能对此有丝毫容忍。

高台之下的纳兰明珠,默声不语。

他虽在去年跟随康熙西征葛尔丹,随后官复原职,但依旧被冷落。商议政事军务,再没有他。

他知道自己已被康熙放弃。

但他什么都不能做。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君王给的,才能接。君王不给的,不能要。

否则他时他日,便会招来死期。

经历了大起大落,他现在只想平安到老,给家人后代留些许荣华。

他安静的听着。

三月初一,赫舍里素真诞下的婴儿因病亡故,储秀宫里,哭声响了一夜。

康熙只是让人送了些许赏赐安抚,自个儿并不去见。

不能长大的孩子,无法序齿。

女人们会因是自己生下的而悲痛,对于男子来说,他们只会从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对自己的孩子生出感情。

而对康熙来说,朝政占据了他大半时间,余下的便是太子胤礽,末了才是他的其他孩子,然后是他喜爱的后妃。

至于不能长大的……

说个刻薄冷血的话。

他并不差这一个两个的孩子。

他重情重义,又刻薄冷漠。

他的儿子,后来登基为帝的胤禛——雍正帝,和他是一脉相承。

后世曾有人评价雍正:他刻薄是真刻薄,但不寡恩;冷酷是真冷酷,但非无情。

康熙亦是如此。

时至夏日,康熙同喀尔喀与内蒙古的王公们会聚于多伦诺尔,史称“多伦会盟”。

此次会盟标志着喀尔喀三部归顺清朝。

康熙后来道:“昔秦兴土石之工,修筑长城,我朝施恩于喀尔喀,使之防备朔方,较长城更为坚固。”

他又道:“蒙古部落,三皇不治,五帝不服,今已中外无别矣。”

恰逢二公主和硕荣宪公主下嫁乌尔衮,康熙索性留在蒙古部族,参加完婚礼才回紫禁城。

和硕荣宪公主举办婚礼那天,翠绿的草原上缠满了红布,就连牛羊角上也缠了一块儿红布。

彻夜篝火歌舞,喧嚣热闹。

康熙也打开营帐看了会儿,久久不语。

可能他年纪大了,他开始喜欢一切活泼美丽充满生机的事物。

夜里,他幸了王云锦。

王云锦美丽,漂亮,带着江南水乡的柔软,微睁着眼,雾蒙蒙瞧着人的样子,带着水汽与缠绵。

她是江南的水墨人儿。

末了,康熙捻着她的发丝:“若不是德妃,我就错过了你这样的妙人儿。”

王云锦笑着,美丽而柔软:“德姐姐一贯是好的。”

康熙喜欢她这样知情识趣。

回京后,康熙晋了她的位份。

由王答应成了王常在。

回宫后,乌玛禄知晓这件事,只叫人送了一对儿镯子去。

有关胤禛的婚事,内务府和礼部早就忙了起来。

至于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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