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遭遇土匪(1 / 2)

漫天的星斗开始闪烁,夏天的合奏曲正式开始了,远处稻田里传出青蛙此起彼伏的呱呱声,近一点则是蟋蟀振动翅膀的吱吱声,猫头鹰俯冲下去捕捉田鼠振动翅膀破空的呼呼声,还有田鼠拼命逃跑的窣窣声,洛安江传来娃娃鱼那像娃娃一样哭泣的呜呜声,山上传来野猪的嗷嗷声,不时有猫的喵喵声和狗汪汪声,这些声音都与洛安江水流的哗哗声交织在一起,与那萤火虫忽明忽暗的光亮共同构成了洛安江的美妙夜景。

在洛安江的下游,恭水县城东边六十公里的三渡关关口的一座小寺庙里,崇义和其他的十五个盐帮兄弟正在寺庙留宿。他们此行到思德县的人中,两个袍哥镖师直接往省城去了,其他的五个要么是投亲,要么是在思德县还有其他事,晚几天回来,他们一行十六人结伴回来,包括账房苟辉先生,简巴郎也在一起。他们风尘仆仆地赶路,今天本来计划是到虾子场歇脚的,无奈在下午的时候下起大雨来,于是到就近的寺庙里躲雨,直到天黑雨才停下来,大家一合计,干脆就在这里留宿了。他们都没有带贵重物品,加上人多,也没觉得有什么害怕或者不妥的。

寺庙里有个汪和尚,叫什么名字已经无从知晓,五十多岁年纪,在这个寺庙已经二十多年,他穿着一件新的灰色僧袍,胸前挂着一串大佛珠,时不时冒出一句“阿弥陀佛”来。崇义仔细看了看,在他的袖口竟然绣上了一个数字“十二”,真够奇怪的,绣个数字干嘛?崇义想道。

当这一行十六人要留宿寺庙时,汪和尚颇不情愿。

“各位施主,不是我有什么孤拐,我这里是小庙,容不下这么多人呢!”

“大师不用担心,我们不是娇生惯养之辈,有个躺的地方,我们就能将就一晚上。”账房苟先生说道。

“刚下过雨,屋里也粘上湿气了,睡起来难受,你们不如赶三个小时的夜路,就能找到好的客栈。”

“三个小时太远了,大家都困了,今天休息好明天一天的路程就可以回城了。”

“哎,要不你们再往山下去找住家户留宿也好。”

“我们都不是本地人,人生地不熟,不好找人家,挤在一家别人害怕,分散到几家我们害怕,想到大师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没有世俗的留恋,大家都放心一些。”

汪和尚叹着气,知道劝不动眼前这帮人了,没有办法,只得找一些干稻草,铺在神像前,权且住一宿。盐帮的人长期江湖上漂,三教九流见得多了,自然也没有那么多客套,也是天生的自来熟,帮着汪和尚一起,熬了一些玉米糊。每个人都喝了一些,解除长期路途的疲惫,往干稻草上一趟,呼噜呼噜就睡着了。

深夜时分,崇义被一阵吵嚷声惊醒,他迷迷糊糊中听到叫骂声:“他妈的,你们是死猪吗?睡这么沉!起来,快起来!”崇义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络腮胡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在挨个把盐帮的兄弟踢醒,在这个中年男人的身后,还有五六个人打着火把。

所有的人都被叫醒,要求坐起来,这个中年男人开口了:“财主们,你们坐好了!我是管这一片的袍哥,你们晚上到我地盘上歇脚,都没有提前交过路费呢,你们看看你们做的什么事,过路费还要爷爷亲自来收,你们这些龟孙子不孝顺,不懂规矩呢!”

他边说,边抓住离他最近的盐帮兄弟马小川,啪啪啪就是几个响亮的耳光。

“这样,既然本爷都亲自来了,孙子们就自觉自愿地,把身上的所有东西都交上来!”

“大爷,我……我什么都没有啊,求你放过我吧!我的工钱账房还没结给我呢!”简巴郎哀求道。

啪啪啪几个很重的耳光:“没有钱,就拿命来抵!哦,对了,账房?你刚才说到账房了?谁是账房?给我出来!”

所有的人都沉默,没有人敢喘大气。谁要是真的出卖了账房,那回去还不得被收拾够?轻者被扣酬劳,重者给搞个通匪,那可是重罪。

这中年袍哥用眼睛扫视了一眼众人,走到账房苟辉旁边,抓住他领子,像拎小鸡一样就把他拎了出来。话不多说,先几个响亮的耳光。

“你这个狗杂种,给你机会你还不自觉,你这细皮嫩肉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你不是账房谁是?”

崇义这时候才认真打量了账房苟辉,一路走来,大家都被烈日晒得黑黢黢的,就他独自打着伞,皮肤被夏天湿热的空气熏得白生生的;大家都没吃的,他一路却跟着镖师吃香的喝辣的,脸蛋胖乎乎的;每个人手上,肩膀上都被摸出了老茧,他的手却光滑润泽;大家穿的衣服都又脏又臭,就他的一尘不染。平时没去琢磨,拦路袍哥点出来以后,才发现他与在场的人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大爷,大爷,求你了,你知道我,我就是一个给掌柜记账的人,也是靠工资生活,哪里有什么钱呢!”

“手拿过肥肉都还留得有油水,我不相信你就那么忠耿正直,识相点,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

“我是真没有呢,你也知道,盐铺的钱全都通过邮局汇兑,我是真没有钱啊。”

苟辉还没说完,那个中年男人后面已经跳出两个土匪,对苟辉搜身,搜了好一阵,一个铜板都没收到。崇义有些好奇,这苟辉也真厉害呢,明明早上还看到他拿钱出来买东西吃呢,怎么可能一个铜板都没有?

那伙土匪恼羞成怒,狠狠地扇了苟辉几个耳光,只见他的嘴角已经渗出了几丝血丝。他们把苟辉身上的衣服全部扒光,每个地方都使劲捏了,还是分毫都没找到。苟辉则整个人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过来,你给老子过来!”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所有的人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打人,大气都不敢说一句。

“你们这算哪门子袍哥?袍哥不都是行侠仗义的么?你们这和土匪有什么区别?”崇义忍无可忍,腾地站了出来,责问道。

“小子,你有种!”中年袍哥抓住崇义的衣领,扇了几个耳光,把他掼到地上,一顿拳打脚踢。“服不服?你龟儿服不服!”领头的中年袍哥边打边问。

“你要钱财,我给你就是,何必伤人!”说着,崇义把自己身上的一个银元外加上四百文钱掏了出来,递给袍哥。这块银元是那位乞讨的老人留给自己的,赔了四斤半盐以后,工钱只有八百文,回来的这几天生活用了四百文,还剩下的四百文一并给了土匪。

“不错,你小子有种,我喜欢!你身上的袍子太烂,也脱下来,大爷我给你烧了!”崇义不卑不亢地把衣服脱下来,全身变得溜光,和苟辉一样。崇义眼睛喷着火,看着霸道寡毒的土匪们。

“我不打你了!你们都看到了,我们只求财,把身上全部的钱掏出来交给大爷,把全身脱光,我们挨个查,谁要敢不老实,老子刀枪可不长眼!”说完,中年土匪才把别在腰上的两尺长的大砍刀抽出来,在空中挥舞着,在火把光亮的照耀下,散发着悠悠的死亡之光。

滴答滴答的声音不断响起来,有一个银元的,有几百文铜钱的,甚至有碎银的,全都掏了出来。土匪们挨个把衣服搜了个遍,要是发现谁的衣服里,或者夹层里还有铜板,就是一顿狠揍。

人多力量大,在大家东拼西凑之下,把零钱也算上,竟然也凑齐了十来个银元,有收获的土匪是眉开眼笑。突然,一个年轻土匪不小心,踩到一双布鞋上,被摁了一下。他有点不服气,把布鞋捡起来就撕,擦啦一声响,随着布断裂的声音,当当当几声响,三个银元掉在了地上。中年袍哥哈哈大笑,在场的盐帮兄弟们则个个充满了诧异之色。

中年袍哥拉过账房就是一顿狠揍,其他的人也跟着揍,他被揍得头破血流,瘫倒在地。随着这一发现,所有人的草鞋都被撕得稀烂,当然,草鞋里藏不住银元。可惜了崇义的一双新布鞋,都没穿几次,也遭到被撕毁的命运。崇义是识时务的,在面对土匪的强制力时,选择了保命。他的逻辑十分简单,既然免不了被搜出来的命运,那不如交代个干净。落在了土匪的手里,没必要蚀财又蚀人。

最后,土匪把收来的衣服,觉得还新还能用的,全部收走了,其他那些破旧的,被他们倒上桐油,在寺庙外一把火烧了。汪和尚作为方外之人,自始至终没有参与进来,土匪们也没有为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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