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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陆双住了嘴。

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心细如发如顾环毓,虽然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但也一下子听明白了。

脖颈慢慢染上了红晕,脸颊热烫起来,她抿了抿唇,慢慢低下头去,不再去看他。

两个人尴尬了好一会。

还是陆双先起了身,打破了诡异的僵局,“行了。回家吧。”

顾环毓无言以对,只能点点头,顺势拍了拍裙摆,也站起身。

她身形纤瘦,穿的聂氏的衣裳,很是有些宽松,腰间的系带多系了好几圈,更显得腰肢细的惊人,行动之间显出曼妙而诱人的线条。

陆双不受控制地在她不盈一握的细腰上看了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画面,脸色一黑,又扭过头去。

坐的时间太久了,顾环毓起身后脚步虚浮,有些微微不稳,这时伸过来了一只手。

陆双伸手,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将她扶正,随即手便利索地抽走。

顾环毓怔了怔,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他一眼。

第一次见陆双时,她便觉得他与陆母生的很像,但是那种像又是不一样的。

陆双的继承只是浮于表面,聂氏柔美的五官放在少年锋棱的脸庞上,丝毫不见女气,微黑的肤色和硬朗的骨相削弱了原本的秀气,反而凭添了几分野性英气。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如同上好的宝剑出鞘,迸发出坚不可摧的光彩。看向哪里,便指向哪里。

峰峦迭起,山涧清朗,阳光在密林里照下一道道斑驳的光影,山间小道上,少男少女一前一后默默前行。

顾环毓跟在陆双身后,默默望着前面的高大背影。

她记得有一种花,火红似霞,艳丽非常,依附观赏所生,但是枝茎却带着扎人的刺,总是会划破想要一窥芳泽的人的手指,那个时候似乎有人对她讲过,美丽的东西总是伤人伤已的。

锋利,却又易碎。这就是顾环毓对陆双的初印象。

只怪自己摔坏了脑子,连自己的年纪都忘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他大,还是她大。

不过看他这么高的个子,还有那历练老成的感觉,应该是……他大一些吧。

她心里想着事,陆双却在这时突然停下,对她侧过脸。

顾环毓赶紧退后一步,移开视线,砰砰的心跳有些做贼心虚。

“跟着我走,万一踩到了tຊ陷阱,可没有人来救你。”

顾环毓一惊,不禁暗暗庆幸,幸好自己来的路上没有出事,若是不小心掉进了陷阱里……想想就后怕。

她提着裙子跟上他,这一刻似乎忘记了两人之间的不愉快,柔柔问道,“那我以后可不可以经常过来看它们啊?”

“什么?”

“……猫猫。”

“不行。”

顾环毓大为失望。

过了会,又听他说,“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顾环毓一喜。

“你想来的话,必须得叫上我。”

顾环毓一愣,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突然被眼前转移了注意力。

她指着一个方向,有些惊喜道,“你说周围没有住户,那里不是还有一家吗?”

远远的一处伫立着一间茅草屋。草屋前面栽了很多桃树,如今已是深秋,桃树显得格外萧索,错落有致着,像是一处被人遗忘的角落。

“里面的人已经不在了。”陆双头也没回。

顾环毓住口,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她似乎能够听的出来,他刚刚一瞬而过的伤感。

陆双腿长步子大,在前面走得很快,顾环毓只能提着裙子紧跟着。

她心想陆双果然是很讨厌她,话都懒得多讲两句,离她也是恨不得八丈远。明明自己走的这么快,还叫她跟上。

不过这样也好,最好永远这样下去才好。

这么一想,关于那次洗澡事件,心里那一点对他仅存的怀疑,也终于烟消云散了。

远在千里的京城。

顾家阖府上下看似风平浪静,府里却早已是乱作一团。

顾家嫡女探亲路上离奇失踪,十几个随从也全部不见踪影,这事说出去不好听,顾老爷封了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嘴,白日里照例上朝应酬,下了朝便马不停蹄派人到处找人。

柳氏这几天夹着尾巴做人,也是焦头烂额,一边觑着太师椅上坐着的顾老爷的脸色,一边佯作焦急道,“老爷,大姑娘丢了这么久,东宫那边三天两头派人来问,你说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

“你休要再提!”

顾老爷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若不是东宫突然来提亲,我一时忙于应付,你非要怂恿毓儿这时候去襄阳探亲,毓儿怎么会至今生死不明?”

近月来被顾环毓失踪一事折磨得心力交瘁,接连的报忧不报喜之下,顾老爷早已没了素日里的半分温和,柳氏被他这勃然一怒吓了一跳。

柳氏吓了一跳,随即柳眉倒竖,倒打一耙道,“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老爷如今是在怨妾身吗?”

顾老爷一下子黯然了下去,像是被抽去了气的风筝,只坐在太师椅上孑然长叹。

“老爷这是诛心啊!”柳氏鞠了一把泪,立刻声泪俱下,“当初东宫那边突然来替九皇子提亲,明明是毓儿自己不想应下这门亲事,说想去襄阳找外祖母,不就是为了躲开九皇子的人吗?我见她主意已定,老爷你又两相为难,这才在中间推了一把,同意了她探亲去,如今毓儿出了事,老爷怎么竟埋怨起妾身来了?”

“老爷!”柳氏哭道,“大娘子去的早,这些年您都看在眼里,我对待毓儿,那可是比兰儿还要亲!如今毓儿找不回来,老爷您伤心的天天吃不好睡不好,但我这个做娘的,又焉有不疼之理!”

柳氏生的美艳,哭起来更是我见犹怜,顾老爷就是爱极了她的好颜色,这才在大娘子走后破格将她从侍妾抬为了主母,见柳氏一边哭一边说,顾老爷心生不忍,凑近她小心拍着她的背,“好啦,好啦夫人,刚才是我一时心急,莫要再伤心了。你疼毓儿,这么多年我焉有不看在眼里?”

“我知道这不怨你,这都是造化弄人,非要怪的话,只能怪那九皇子,偏要选在这个时候提亲。”顾老爷唉声叹气一阵,恨恨道,“皇子府那是什么门第?哪里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能攀上的,我难道真的要将毓儿嫁入皇室?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毓儿她、她就……”

柳氏见他越说越哀,忙乖觉地止住哭,拭干净脸上的几滴泪,拿手帕轻轻替他擦泪,柔声道,“我知老爷心痛,但是难过归难过,日子还是要过的呀,府中上上下下百十口人都还等着老爷过活,老爷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若是老爷再病倒了,只靠妾身一个人,顾府还有什么支撑啊老爷!”

顾老爷心中感动,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现在人还没有消息,那就还有希望,只盼着毓儿能早日找回来,我才不辜负了她九泉之下的娘。”

柳氏心中微动,眼中闪出隐秘的光,一壁温柔解语道,“是啊……老爷说的是。”

街市上熙熙攘攘。

“哟,看来这阵子运气不错嘛。”掌柜将肥硕的野兔放在手里掂了掂,露出一抹喜色。

陆双手肘撑在桌上,有些心不在焉,顺着门口看向远处的告示墙。

掌柜看着他的目光,以为他是在看告示墙上新通缉的几个土匪头子,一笑,“我刚想跟你说,最近可是不太平哟。”

“怎么?”

“南边又出了匪患,劫掠了周边几个村子,闹得鸡犬不宁。听说朝廷这次派了个厉害人物过来,倒是个有本事的,半月就端了几个大窝点,抓住了好几个大头目。”掌柜又摇摇头,“小心着点吧,听说有些匪寇逃窜到了我们这一带,你外出打猎的时候也要注意着点。”

陆双谢了掌柜提醒,从铺子里走出来,去向告示墙。

角落里一路蹲着很多流民,他们藏在青砖黛瓦下的阴影里,面黄肌瘦,一双双沉默又灰扑扑的眼睛如蛆附骨般朝他尾随。

陆双有些不适,径直走向告示墙。泛黄卷边的一张张黄纸上,放眼望去,最中间贴了几个满脸横肉的土匪头子,格外醒目。

他皱了皱眉。

匪患横行,流民遍地,乃是大乱的前兆。

不起眼的角落倒是贴了几张寻人告示。陆双目光一动,顺着往下看。

遇难后,女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记起了自己的小名。

陆双逡巡着几张告示。

告示里都是男人,只有一个女子,只是那女子相貌平平,名字里也没有一个环字。

不是她。

环环生的一张仙姿月貌,描摹的告示根本画不出她的半分美貌。

陆双目光移开了告示,面色平静。然后走到一个跪着的孩子面前,掏了几个铜板,又摸了摸怀里,掏出了一个饼一并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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