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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到他面前,蹲□,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渐渐的,他终于拧起眉头,像孩子一样哭起来。

  我伸手捧着他的脸,试图用拇指抹去他脸颊上不断涌出的泪水,但却怎么也抹不完。我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我的脖颈之间有一片湿湿的凉意,我知道,那是他的泪水。

  我很想叫他哭出声来,可我又跟他一样,怕这哭泣的声音会吵醒其他同样痛苦的人们。

  他刚才看我的眼神是那么无助,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他,这个即使悲痛万分也要挤出一丝笑容安慰我们的人,好像终于肯在黑夜中表露他真实的一面:那些坚强伪装下的脆弱。

  此时此刻,我忽然明白当初贺央抱着痛哭流涕的我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那个时候他早已经历过丧母之痛,所以他是怀着无奈、包容、怜悯的心来看待我,一如现在的我,轻轻拍着二哥宽阔的背脊。

  我不知道说什么才会让他好过一些,可我知道,这种痛楚也许只有依靠时间来抚平。

  “我……我以为……”他哑着嗓子,带着哭腔,像一个伤心至极的大男孩。

  我轻拍着他,脸颊贴着他的额头:“我知道,我知道……”

  “我不知道,他竟然……竟然病得这么重……我一直以为……”二哥断断续续,几乎没法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我抚着他的发丝,轻声安慰:“嘘……别说话。没有人怪你,这不能怪你。”

  忽然间,我发现自己竟异常地冷静,仿佛我是一个局外人,能看清楚这个家庭中每一个人心中最隐秘的爱与痛。

  “我们的关系其实很糟糕,非常糟糕,我根本不太跟他讲话。”

  “……”我有点惊讶,我只是觉得这对父子没有太多交流,没想到平静的表面之下也蕴藏着这么多隔阂。

  “可……他是我爸爸……”二哥哭着说,“他是我爸爸……”

  我抱着他,没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可我知道他的五官一定是深深地拧在一起。一瞬间,我的心也像是拧在了一起。我痛苦于路天光的重病,也心疼于路魏明的悲恸。

  我惟有紧紧地搂着他,抚慰他:“还记得下午你对我说过什么吗?你说叫我相信命运。现在我要把这句话还给你,我要你也相信命运。”

  他伸出手抱紧我,哭得毫无声息。

  “我们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些,不过是或早或晚的问题,是看你已经准备好了,还是没有准备好……”

  “我以为……”他紧紧地抱着我,紧得让我皮肤生疼。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以为这一天还很远,以为两人之间的嫌隙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以为有一天,会推着轮椅带着年迈的父亲出去散步,到了那个时候,彼此的心中也许只剩下生活琐碎与没有条件的宽容……

  他的以为,也曾经是我的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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