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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实时知道进展,如果都是在向好发展,我会专心比赛,不会分心干涉。”池惊澜承诺道。

而后,这位一直沉稳冷静的少年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肩膀卸下了一个重担,居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还是开怀大笑的那种。

要知道池惊澜一向内敛矜持,笑意总是浅浅的,这次却毫不吝啬地弯起了眉眼,扯起了饱满的唇,笑容如钻石般闪耀。

“哈哈……”

少年低下头,兀自笑了几声,才重新抬头吗,看向唐迟,似感慨,也似解脱。

“唐小姐,其实从一开始,我也只是出于对脚下冰面的热爱而已……”

因为热爱,所以要守护,因为要守护,所以不得已参与进了他所不喜的纷争和阴谋,后来更是不得不从他热爱的花滑中分出了大半精力,甚至几度差点迷失自己。

“谢谢,看来如今,我可以重新回归我的热爱了。”

唐迟不禁动容。

这一声“谢谢”道得太郑重,明明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却沉重得仿佛是将几十年的辛酸通通沉淀,明明应该很割裂,却又没有一丝一毫地违和感。

凌榆的神情最为复杂,他最懂池惊澜的沉重根于何处,也最能体会到他的解脱与感慨,那些执拗曾经支撑着池惊澜走过很长的一段路,如今放手却也是如此决绝又果断。

费尽心思作了那么大的一个局,眼见就能铲除祸害,帮了国家那么大的一个忙,权势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谁能轻易放手?

池惊澜能。

他根本不在乎所谓权势,正如他所说,自始至终,他只是为了守护他的热爱,为了心中的正义而已。

不愧是他的心上人,不愧是那贯古绝今的传奇。

不过再怎么样,那么多年的执拗一朝放手,就算是传奇,心中的情绪也是会非常纷繁杂乱的。

凌榆清楚池惊澜不需要怜悯和同情,所以他只是又往池惊澜身旁挪了几步,直至肩膀贴上肩膀,然后伸出手轻轻揽上他的肩无声拍了几下。

我会一直站在你身旁,与你并肩同行。

这就是凌榆无声的承诺。

池惊澜转头深深看了凌榆一眼,直看得凌榆心神荡漾,才收回他那双星光璀璨的眸子,看向唐迟,唇角挂上浅笑,显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淡然。

“那么唐小姐,现在可以跟我讲讲,齐文光与马建国那边结果如何了吗?”

唐迟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

她能感受到池惊澜有些生气,不是对于让他放手这件事生气,而是生气上面的乱象和不团结,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许下了承诺。

这是对他们的信任,但从事实来讲,也确实是他们有些亏欠了池惊澜。

首先要漂亮地解决这件事,之后再想办法补偿吧。

唐迟轻轻叹了口气,而后神情一肃,这下真正认真讲起了她刚才得到的最新消息。

齐文光那边开始的晚,结束的却要比马建国那边还要早上许多。

在齐文光去警局的时候明明外界的环境还未到绝境的地步,换做其他人,多少也要推脱强撑一番,但这位称霸了华国花样滑冰双人滑近十年的一哥兼双人滑队长,在踏入警局的时候,不仅没了之前飞机上的暴怒,还一片平静地倒豆子般,把他知情地所有事都吐露了出来。

顺利得一开始连警方都以为齐文光说的是他早就编好的说辞才能如此流畅,但他们让齐文光翻来覆去说了几次,又对照他们现有的证据,才最终确认,齐文光说的恐怕都是真的。

这简直出乎了所有人意料,就连柯苑泽都有些纳闷,他那句“聪明人会知道作出什么样的选择”,难道竟有这么大的威力?

齐文光讲了太多秘辛,恐怕就连那些当事人都不会记得如此清楚,但偏偏他记住了。

他坦然承认了自己的野心,也坦然认了自己所作的罪恶,比如金钱上的交易,比如使手段逼迫天才退队,这些事他供认不讳。

当然,对于别人的罪恶他更是如数家珍,条理清晰,绝非没有准备,腹中无稿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自始至终,他都是一派淡然,仅这一点,就远超另一边歇斯底里的马建国太多太多。

柯苑泽卓凝珍他们身为旁听者,本来脸上都挂着讥笑,到后面却都收敛了,注视着一派淡然的齐文光,神情皆无比复杂。

就连卓凝珍,都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这位配合了好几年的搭档了,更别说柯苑泽。

他从前一直对齐文光恨之入骨,也自觉对他算得上了解,之前飞机上齐文光的暴怒丝毫没有出乎柯苑泽的意料,但警局里戴上了手铐却仍一片淡然的齐文光,却让他陌生至极。

难道之前的所有,都是他装得不成?

如此冷静地全盘托出,倒显得他也是卧薪尝胆数十年一般,但他犯下的罪恶却也是铁证如山,不容反驳,齐文光究竟是在想什么?

除了齐文光本人,没人能给他答案。

但也是齐文光本人,在全盘托出后最后说了一段话,将所有人震在了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我齐文光自认非君子,真小人,却也非涕泗横流、苟延残喘之辈,跪地求饶的狗,我不当,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我也不是,从贫苦农家留守儿走至如今,我心机使尽,犯了许多罪,也毁了许多人的前途,但即便如此,我心中也尚留一丝底线,自始至终,从未做过伤天害理、夺人性命之事。”

“在自身也在一直走钢丝的情况下,我很难去做些什么,但仍是尽自己所能,尽量保住了那些人的性命,如果他们有朝一日选择回来 ,应该能给华国花滑添不少助力。”

隔着厚厚的玻璃,齐文光带着深意的眼神落到了卓凝珍身上,直到柯苑泽有些怒目而视,他才收回视线,呵然一笑。

“一开始我只是想让家人过得好些才努力往上爬,但一步错步步错,回过神时已无法回头,事到如今,说多少不得已和后悔都已没有意义,错已犯下,我也得到了太多利益,不然我也不能在这位置上一坐就是许多年。”

“所以说这些并非想表明我多么高尚,也不是想要什么戴罪立功,得了便宜又卖乖,我齐文光不是这种人,男子汉敢作敢当,罪我认,做了好事,我也不会憋着不说!我有我的骄傲,莫要把我与那些垃圾相提并论!”

齐文光双手戴着镣铐,被死死禁锢在审讯椅上,从审讯开始就是一派冷静淡然,最后却突然豪爽地大笑了起来。

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哈哈,进来警局我就知道大势已去,小心翼翼那么多年,能如此坦坦荡荡一回,畅快!”

“我终究守住了最后的底线,没做那等猪狗不如之辈,能有幸拖他们一起下台,更是畅快至极!”

“华国花滑未来必是一片坦途,虽然不能亲眼看见,但想想就痛快!柯苑泽!莫要让我小看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畅快,畅快至极!……我交代完了,警官,劳烦,送客!”

银色的镣铐随着齐文光的大笑猎猎作响,折射出一道道奇异的光。

齐文光仰头往后一靠,没再看柯苑泽和卓凝珍他们一眼,竟就如此闭上了眼,摆明了一副拒不再配合的态度。

但竟也无人置喙,就连一开始准备好了严审的警察,眼中也只余下了震撼和感慨。

柯苑泽和卓凝珍更是相视苦笑一声,不等警察的动作,他们便起身,颇为魂不守舍地离开了警局。

这场原本众人严阵以待的审讯,便如此出乎意料地落下了帷幕。

而如今借由唐迟的口,池惊澜几人也知晓了全局的始末。

“齐文光交代了许多人名,都已经开展调查了,不出意外,就算不能一网打尽,也能抓捕九成……只不过齐文光这个人,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啊。”

唐迟轻轻摇了摇头,随着她自己的讲述,一开始得知一切顺利的轻松也散去许多,神情感慨。

而听完唐迟对齐文光最后那些话几乎只字未差的复述,就连池惊澜他们这几位“始作俑者”,也怔愣了许久,才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去时局势还未恶劣,却果断交代一切,这等审时度势的能力,这等果决冷静的聪慧,池惊澜扪心自问,若他是局中人,恐怕也是不如。

而齐文光交代事情的清晰条理,与他最后那段剖白,更是让人身临其境地体会到了他的智慧、洒脱,以及……底线,与傲气!

有野心,有能力,有智慧,失败时却也仍然能选择洒脱“赴死”,而不弯曲了脊梁,痛快至极,这样的人就算放在古代,也是一代枭雄。

纵使立场不同,这一刻,池惊澜心底也冒出了由衷的敬佩。

“这身底线与傲气,至少也不算辱没了华国双人滑第一人这个称呼。”

池惊澜轻声感慨道。

此时此刻,他甚至已经不太想听马建国那边的消息了,凭他对马建国那么多年的了解,恐怕与齐文光那是两个极端。

“马建国那边……”

唐迟也点点头,静默了一会,才再次开口,斟酌着措辞,表情比之前难看了许多。

池惊澜摆了摆手,表情也带上了冷嘲:“不用说了,他就是齐文光说的那种涕泗横流,跪地求饶的狗吧。”

他很少这样言辞犀利,此刻两厢对比,却也是没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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