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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青臣思来想去,还是装病这个办法最好,至少能管上几个月。

谢明月双手接过药瓶:“我再看看有哪些太医可以收买,既然要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也好。”祝青臣叮嘱道,“不过是药三分毒,这东西也不好多吃,你们自己把握。”

“是,夫子放心。”

师生三人再说了一会儿话。

祝青臣略一思忖,把埋在心里的那个名号挖出来,问:“明月,你可知道岐王?”

“岐王?”谢明月应道,“听说过,他是先帝第四子,也是萧长旭仅剩的兄长。”

祝青臣忙问:“你可知这岐王才能如何?治下如何?”

谢明月皱着眉头,似乎欲言又止:“岐王从前……才能应当不错,岐山在他治下,还算太平,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传出来。”

这样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可是,祝青臣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不太寻常的字眼——

“从前?”祝青臣疑惑,“为什么说‘从前’?”

“因为……”谢明月顿了顿,“岐王已经疯了。”

“疯了?!”祝青臣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整个人都坐直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昨日。”

“前几日,萧长旭为了敲打岐王,命人将几位皇子的头颅砍下,用锦盒装着,送给岐王。”

“听说,岐王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锦盒,被吓得直接从马背上跌下来,再醒来时,言行无状,好几个侍卫都按不住,已经疯了。”

“萧长旭派去的暗卫传信回来的时候,我正好在他旁边,留心看见了。”

祝青臣不由得想起自己上次出宫时,撞见的场景。

两个官员,两列侍卫,好几个锦盒。

一滴殷红的鲜血,落在他的面前。

所以……

那些盒子里装着的,都是人头!

祝青臣端着茶盏的手晃了一下,茶汤漾出来,洒在林星的衣裳上。

林星赶忙躲开,喊了一声:“老师!”

祝青臣回过神,把茶盏放下:“抱歉,烫着你了吗?”

他试了一下茶盏里残存的茶水,还好,不算很烫。

林星拎起被淋湿的衣摆,谢明月拿出帕子,帮他擦拭。

“夫子别担心,不妨事,只是洒在衣摆上了。”

“实在抱歉,对不起,星星。”

“没关系,我没事。”

两个徒弟在处理,祝青臣也插不上手。

他撑着头,目光涣散,瞧着殿中的宫灯出神。

林星抬起头,见他这副模样,碰了一下谢明月:“老师这是怎么了?”

谢明月回头,顿了顿,问:“夫子可是在为岐王之事忧愁?”

“是啊。”祝青臣换了一只手撑着头。

他原本是想搭上岐王这条线的。

岐王是萧长旭仅存于世的兄长,纵使身怀异国血脉,但总归占着一个兄长身份。

他还有封地,有封地就有百姓,有百姓就有赋税和兵马。

他是目前祝青臣所知的、最合适的造反人选。

可是现在,岐王疯了,这条线就直接断了。

他到哪里再找一个这样的人选?

祝青臣使劲捶了两下桌案。

气死他了!

谢明月宽慰道:“夫子放宽心,说不定还有其他转机,有封地的皇室宗亲不少,西北的康王和允王,还有……”

祝青臣叹了口气:“这几个人我也知道,只是……”

老学官们也跟他提起过。

身份离得太远了,礼法上根本就站不住脚。

他们本就没有即位可能,与萧长旭之间没有利益相冲,更没有深仇大恨,不会轻易造反。

祝青臣想要发动的是宫变,在一夜之间就完成弑君造反,并且对外宣称“清君侧”,而不是战争,把战线拖得长长长。

见他在想事情,两个学生也不敢打扰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

祝青臣又换了一个姿势,用两只手捧着脸。

怎么就这么凑巧?

他前脚刚从老学官们那里听说岐王这个人,老学官们还说,为名声考虑,萧长旭应该不会再对岐王下手。

结果岐王后脚就疯了。

祝青臣下意识怀疑,他们那天的对话被萧长旭知道了。

但是转念一想,也不太可能。

那可是在某位老学官的府上,四面环水,只有一条回廊通向湖心凉亭,老学官的家里人也都守在外面,暗探总不能悄无声息地潜在水底,偷听他们说话吧?

就算有这样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暗探,萧长旭怎么可能用在他们几个文弱学官身上?

况且,他在去找老学官之前,萧长旭就已经派人去找岐王了。

应当只是萧长旭多疑。

可是……

岐王怎么就疯了呢?

按照老学官们和谢明月的说法,能把岐山管得安稳太平,犹如铁桶一个,岐王的才能应当不在萧长旭之下,甚至远高于萧长旭才对。

他怎么这么容易就疯了呢?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大胆的念头从祝青臣脑中闪过——

岐王该不会是装疯吧?

装疯、装疯……

因为萧长旭已经派人试探他了,所以他干脆将计就计、装疯卖傻。

不仅能暂时保住一条命,还能打消萧长旭的疑心,拖延一点时间。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个岐王,一定也在筹谋着什么,此人心思深沉、颇有城府……

简直就是天选的宫变合作伙伴!

思及此处,祝青臣霍然起身,衣袖掀翻案上茶盏。

“哐当”一声,半盏茶水滴滴答答淌了满地。

两个学生坐在一旁,抬头看他,脸上是一模一样的疑惑表情。

祝青臣一时间没注意到他们,在心底把自己的猜测过了两遍,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握着拳头,整个人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好,太好了!

“夫子?”

“老师?”

两个学生抬高音量,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祝青臣低下头:“怎么了?”

两个学生反问他:“您怎么了?”

“我没事,我很好啊。”祝青臣朝他们笑了笑,随后低下头,看见倒在地上的茶盏,连忙撩起衣袖,上前捡起来,“两个小懒孩子,茶杯倒了都不扶。”

林星与谢明月对视一眼,只觉得古怪。

夫子上一秒还愁眉苦脸的,怎么下一秒就眉开眼笑了?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祝青臣把茶盏捡起来,放回案上,看他们的表情,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解释道:“我怀疑岐王是装疯。”

“装……”林星比他刚才还震惊。

祝青臣拍拍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悔:“我早没有想到,竟然还骂了他半天。”

谢明月道:“倒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夫子预备怎么办?”

祝青臣没有犹豫,捏紧拳头,下定决心:“我会找机会去见他。”

“倘若……”谢明月迟疑道,“倘若他真疯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应当不会。”祝青臣重新在位置上坐下,沉吟道,“就算真疯,他也还是皇室宗亲、先帝仅存的皇子,打着他的旗号,要办什么事情都方便些,总归有用。”

林星小声嘀咕:“老师要‘挟疯子以令诸侯’。”

祝青臣被他逗笑:“对,就是这个道理。”

做不了宫变同盟,他就去接手岐王的一切。

不论如何,他非去岐山不可。

“不过……”谢明月又一次提出疑问,“岐山距京城千里,夫子又是京官,若是贸然出京,一定惹人怀疑。”

“我知道。”祝青臣沉吟片刻,“我来想办法。”

和之前一样,祝青臣再稍坐片刻,便要离开。

临走时,他再次叮嘱两个学生,保命第一。

两个学生都点头答应了,将他送到关雎殿门外,目送他离去:“夫子慢走。”

仍旧是关雎殿的老太监送祝青臣出宫。

老太监姓杨,宫中人人喊他杨公公。

祝青臣与他见了几次,现在也算是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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