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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浅黄色的脑袋从夜斗的身后探出来,是雪音,他捂着嘴巴,脸上红红的,眼中闪烁着最质朴的打探八卦时的亮光:“谅月姐,是交男朋友了吗——”

我盯着小孩,沉默片刻,点点头:“……是、是又怎样!”

“谅——月——”

夜斗的声音陡然升高,拖着长长的尾音,像个来找我索命的厉鬼一样,从玄关冲过来,抓着我的双臂:“我离开这么久,还以为你每天都在想爸爸的,没想到居然是在和其他男人恩恩爱爱吗?好伤心,我要哭了!”

“不是爸爸,只是监护人!”

我瞪他,“不要乱说,你看,我明明给你放了那么多好吃的。”

我指了一下放在客厅的乐高神龛,安置的平台前面已经堆了小小的一摞零食了,是这两天我顺手放的——昨天来吃饭的那几位警察先生也在研二的指挥下上供了一点零食,大概以为是我家的什么习俗吧……

“恋爱对象是谁……”

他像是要融化掉的棉花糖果,整个神都软绵绵地瘫下来,仿佛突然遭受了什么严重打击一样。

“有空介绍给你。”我说道。

“谅月、眼光不是很好……”

夜斗抽了一下鼻子,很忧心地看我,“我怕你又被骗了……”

虽然是好心,但我听着怎么这么来气呢。

我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地说道:“是你也认识的人,而且……我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

虽说早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但是每次都被人这样指出,就算是我也是要伤心的……

“算了,这个之后再说,别站在玄关了,先进来吧。”

我记得早上还有多余的三明治放在冰箱里,于是拿出来稍微热了一下。

“这次会议开了这么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我问道。

“嗯,关于这个……”

夜斗收起了那副不正经的模样,严肃起来,说道:“最近出现了一个危险的家伙。”

“……在猎杀神明的家伙是吗?”我把三明治放到他们面前,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

“嗯?谅月是怎么知道的?未卜先知也太厉害了点!”夜斗惊奇地说道。

“刚去了一趟伏见稻荷大社,听那边的神使说的。”我回答道,“好像说是从‘八原’那边传出来的。”

“那群妖怪……也怪不得。”

夜斗思索着咬下一口三明治,“这个……味道还不错啊。”

我眨眨眼睛,“我对象做的。”

夜斗脸上的表情垮下来,“嘁,也就那样吧——”

“不能浪费,给我都咽下去,”我笑眯眯地警告他,“继续说。”

“小白眼狼!”

夜斗小声嘀咕,磨磨蹭蹭地将保鲜膜扯下来,把三明治塞进嘴里,三两下就吃掉了,“总之,目前可以确定的就是有个家伙在四处猎杀一些神力较为微弱的神,据说祂们的神器也在战斗中一同消亡了,所以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神明能够进行换代,只要拥有信仰,即便是在某个时期被遗忘了,也一定会在新的祈愿中诞生。

可是换代后的神明不会记得曾经发生的事情,需要有作为‘道标’指引祂的神器在身边伴随,告知祂善恶和对错。因此,如果有因为‘什么人’而死的神,连带神器也一同消亡,那么其换代的秘密大概率无人得知。

“夜斗……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我的监护人虽然从外表上看起来不太靠谱,是个套着运动衫的童颜流浪汉,但是我很清楚他作为‘夜卜神’,或者说‘祸津神’时,心性有多么坚韧。他如果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我深知自己绝对拦不住他。

夜斗看了我一眼,眨了眨他蓝色的眼睛,停顿了一下后才缓缓地说道:“谅月,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是有一件……咒灵、和妖魔的混合体。”我说道,“在里面感觉到了神的气息。”

“……!”

夜斗的表情停滞住了,片刻后,他的脑袋转了一下,像是身体里驱动他行动的那些齿轮开始重新运转,“原来是这样……即将消散的力量只要有能够依凭的躯体就可以暂时保存下来。它们想杀你?”

“是,能感觉到有很明显的杀意。”

在这一点上我已经体会了好几次了——在体育馆的那次就是这样,那会儿倒还没有现在这般棘手,短短几个月,演变到如今却变本加厉了……是因为那么久了都没能成功杀死我,所以升级了武器吗?

夜斗沉默了下来。我被他的态度搞得有些紧张,“我没什么特别的吧……为什么会想要杀我?”

“这件事……我还不确定是不是和伊邪那美有关系,谅月最近还是少出门吧,我会在外面布置几个结界。”

“……我知道了。”还好我本人也并不热衷于社交活动,出门采购的欲望大大低于平均水平,异能力在这方便就是最便利的,需要什么都可以直接置换。

“说起来,绯去哪了?她之前不是跟着你走的,怎么没看到。”想要尽快结束上一个叫人不高兴的话题,我快速地问道。

“啊、她,因为和那个术士的关系,留在高天原了,需要调查黄泉之语就会要她的协助,所以没有和我一起回来。”

我点点头,心想还好没回来,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搭话……感觉被记恨了,同在一个屋檐下会很尴尬吧。

既然夜斗已经回来,那么理所因当,我的晚饭就交给他了。

开饭之前给降谷零发了消息,简单地和他提了一下夜斗回来了,问他什么时候下班,会不会过来。对方大概还忙于工作,短消息一直是[未读]的状态。

收到回复已经是在晚饭后了。短消息表示他还有外勤任务需要出去,今天晚上大概率要忙到很晚了,就不再过来叨扰。

我撇撇嘴,倒在沙发里,扯来被子按遥控器——没意思,不如看综艺节目。

……搞笑综艺好像也没多好笑,整蛊搞笑艺人的戏码看多了,反而会生出一种悲哀的感觉,我在期间断断续续地合上眼睛小睡了一会儿,雪音倒是看得很高兴。

手机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响起来,我都要赶雪音回房间睡觉了,看了眼来电显示,居然是降谷零。

“……喂?”

“谅月?”那头的人说道,“我这边似乎遇到了一点突发状况,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啊、嗯,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我掀开毯子从沙发上站起来,从挂衣架上拿下一件风衣披在身上,电话那头的降谷零简短地给我报了地址,我从沙发上翻钱包,一边侧头对雪音道:“我出去一趟。”

“欸、好突然,等——”

我站在了空旷的废弃地下停车里,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还未散落,在空气中飘飘扬扬,天花板的白炽灯电路极为不稳定,一闪一闪地晃眼睛。

我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了降谷零的身影。

“出什么事了,这里到处都是咒力的残秽……呜哇,好恶心。”

斑驳的地面和破烂的墙壁上都沾有黏糊糊的咒力残秽,仿佛是有什么巨大的咒灵在这中间以放射性的姿态突然爆炸,溅了一地的残肢。

“谅月,这个人……”

降谷零皱着眉,指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陌生女人。

率先吸引我注意力的,当然是对方额头上拿道细长狰狞的缝合线。

我见过硝子给伤员做缝合,针脚其实要比这个更加细致一些,这道在额头上的伤口缝合得粗制滥造,头盖骨像是很容易就松动开了,我都有些担心对方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她怎么——”

“我收到了假情报,到这边的时候遭遇了咒灵的袭击,她是和咒灵一起出现的人,我发现她准备要逃跑之后,就把她撂倒了。”

降谷零很上道地将来龙去脉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这不能叫撂倒吧?这完全是制伏,地面上都有个人型的坑了啊!

什么人力大猩猩!

我失语了几秒,然后说道,“这应该是个很麻烦的家伙,不然我们先找个地方把她捆起来?”

先前只在他人口中听到的‘头上有一道缝合线的女人’如今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自然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她,比如说在柳川义明的领域里出现的‘宿傩的手指’,或者她和那位术士的关系。

我蹲下身,想将人从地上拖起来,但是……

好奇怪啊。

我沉沉地盯着这个昏过去的家伙。

非常奇怪。

两年前我也曾在诸伏景光的身上感觉到那种灵魂与肉身不相匹配的状态,但是绝对没有眼前这个女人给我带来的感觉来得更微妙。

简直就像是……在装两枚五号电池的遥控器里塞了三枚七号电池那样。

既不稳固也不合适。

我拽着她的衣领将人提起来,准备好好地观察对方的那道缝合线。

女人的嘴巴微微张开,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唔’,我被吓了一跳,松开了手,身体再次直直地栽倒,砸回了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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