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2 / 2)

我没记错,那时候,我听见广胜哥的笑声时有多想哭,我永远也忘不了。

3

那年,是1965年,是文革开始的前一年,一年之后,这个红色的国家愈加殷红一片了,我到现在才懂得庆幸自己那时什么都不懂,上山下乡与我也没有任何干系,我只是老老实实做我的孩子,老老实实跟着大人学念那些歌颂伟大祖国和伟大领袖的字字句句而已。

然后,在大脑除了玩儿,除了做那些现在看来毫无意义的事儿之外,我会去想想广胜哥,想想那个也许很快就要结婚了的男人。

再然后,他真的很快就结婚了。

那是场革命的婚礼,没有排场,没有鼓乐喧天热闹非凡,有的,只是简简单单一桌酒菜,和新郎新娘夸张的笑脸。

“来,尝一口,算是给哥道喜了。”广胜哥用筷子尖儿挑了一点儿白酒,小心送到我面前,我探出舌尖,舔掉了那苦辣的液体,然后觉得所有苦辣都涌上了眼眶。

文革,十年,这十年似乎发生了无数的事件,全国的,全北京的,全建安里的,而对我来说,当中最大的一件便是广胜哥当了爸爸,66年,他的女儿出生了。

那是我头一回看到那么小的婴儿。

“小强子,来来,瞅瞅,这是你妹妹!”广胜哥带着年轻父亲的狂喜,把那个孩子抱到我面前。

“什么妹妹啊,小强子管你叫哥,你儿子能是他妹?”我妈站在我身后,扶着我肩膀,怀胎八月的肚子就顶在我背上,她摸了摸我的头发,“你瞅广胜美的,脑子都乱了。”

后头那句话,是冲着我爸说的,我爸笑了笑,然后说:“要是让小强子头你结婚的时候,上你家住一宿,兴许是个男孩儿……”

广胜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我爸的话就让我妈一下儿给打断了:“哎,你少说两句吧……!”

“那有什么的。”

“那是迷信……!”我妈拽了我爸的袖子一把,表情恐惧起来,“这是当着广胜,要是让外人听见了,你不怕挨整我还怕呢!”

“嗐,孟婶儿,不碍的,孟叔在外头肯定不会这么说。”广胜哥笑了两声,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

我不大明白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这里头必然有我不能理解的东西,这东西铲不掉洗不去,这东西成了一种伤痕,留在那个年月的人们心坎儿里。

广胜哥的女儿,叫裴建红,他说,那是“建设红色政权”的意思,这个名字好听与否我懒得去想,我只是觉得,有了女儿之后,这个曾经用小竹车推着我走街串巷的人,怕是再也不可能再跟我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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