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3(1 / 2)

建安里不是个大地方,随着搬进来的住户越来越多,房子,就显得越来越少了,于是,有的人若不想拥挤,便只能离开。广胜哥的女儿还不到一周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就搬走了,据说是去了自己的大儿子家,那时我才知道,广胜哥不是家里的独生子,他有兄弟姐妹,可究竟有几个,我却始终没有问过。

文革的第二年,我的妹妹出生了,看着那个整天哭个没完的孩子,我只觉得这个家拥挤到让人不堪忍受,那年,我二年级,可现在仔细回想起来,我似乎比同龄人要显得沉默许多,我不爱说话,很多时候也不想和同学一块儿玩儿。街坊和老师说我这是少年老成,我只觉得,我这是阴郁和憋闷。

而后,1968年冬天,我感觉我所有的阴郁和憋闷都上升到了一个新的水平。

广胜哥的儿子又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来来,小强子,看看哥这大宝贝儿,也让你爸妈瞅瞅跟你小时候像不像?!”那个声音洪亮的男人第二次抱着襁褓中的小生命来到我面前。

我咬着牙,看着那个对我来说还不能称之为“人”的孩子,轻轻笑了一声,然后说:“他眼睛太小了。”

我妈从后头给了我脑袋一巴掌,说:“这孩子还会说点儿人话嘛?!”

我并没有觉得委屈,眼里的泪是装的,是假的,我只是在心里某个最阴暗的角落隐隐感到了一种报复的快乐。

可是,我现在想问问自己,我报复的,又是什么……?

广胜哥的儿子,叫建军,我想,那是为了和建红有一种顺承关系,但我确实不喜欢这个孩子,就好比我压根儿就很不待见他姐姐一样。裴建红的出生,对我来说是个打击,裴建军更是第二次打击,两次打击相隔了一年多,效果,哼,是加了码翻了倍的,我只能这么说。

其实,我在长大后,也真的考虑过当初我的抑郁是为了什么,结果显而易见,明显到好像我杀了人就要偿命一般,但该来的还是躲不了,该走的还是留不住,也好像死刑,好像我的命……

我记得,从三年级开始,我就不怎么跟同学玩儿了,我唯一的长进,就是从某一日爆发出来的打架的本事。

一个同班同学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小道消息,非说我偷了他的铅笔。

这对我来说应该算是奇耻大辱了吧。对,我沉默,对,我阴郁,对,我不容易接触,可这些并不能当作怀疑我的理由,污蔑我的基础。

那次,我是真的动了拳脚的,在班里原本就算是高个儿的我,把对方打了一顿之后,一脚踢到了教室门外。

打那一顿,不算严重,踹那一脚,却让那小子用手支撑地面的时候摔裂了腕骨。

我永远记得他家长不依不饶的样子,我永远记得我爸妈低头弯腰的姿态,我咬着牙,看着胳膊上缠着绷带的,那个几天之前还和我毫无瓜葛的家伙,终于在最后微微挑起嘴角冷笑了出来。我就那么低着头,用垂着的眼睫毛下透出来的目光看着他,接着,我没有出任何声音的,只是用口型说了一句:

“再敢说我坏话,让你那只胳膊也完蛋!!” 也许,他是真的看懂了我的意思了,一阵重重的寒战,他猛的躲到了他父母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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