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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没”还没说出口。她却先垂下了脑袋,手也缩回去了。

“对不起,我……”

“抬头,”张修蹙着眉,打断了她小小声的话,“看我。”

饶束压抑着莫大的悲伤,抬起头看他,眼神却忍不住躲闪。

“谁让你形成这种坏习惯的?”他以目光追寻她的目光,自觉耐心超前地好。

她摇头,动动唇,没说出什么来。

张修仿佛又看见她身上的笋壳正在被什么东西剥开。

他等了一会儿,依然没等到她说话。

他收回了目光,继续发自己的信息,只扔给她一句话:

“这世上没那么多值得我们道歉的事情。”

一秒,两秒,三秒。

三声心跳。

她撞进他怀里,非常盲目的撞法,直接把他手里的手机撞得掉下去了。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目睹了这刺激的一幕。

张修抬高双臂,静止在她后背上方。有那么一瞬,他竟然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和语调面对这种情况。

他发现,自己走到这个年岁节点,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冷漠且混球了。若是在以往,他会直接拉开那些试图抱他的人。

又或者是……

不,他不愿意去思考这个“或者”。

“就,让我抱一下……”她的声音闷闷的,从他t裇里传出来。

他喉结微动。

他在考虑要不要劝她回头。

他转头看向车窗外的北京夜景。

最后,他却只是低声说:“我希望你清楚代价。”

如此模糊的回应。同时也是在警告自己。

张修说完就蹙眉了。

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第18章

1

车窗映照出他同样模糊的轮廓。

“模糊”不是一个讨喜的词语, 张修不喜欢这种词语。

对于生命里那些尚未确定或者注定无法被确定的东西,他都不喜欢。比如孔明灯, 比如莎娜的等待,比如锁不上门的厄舍府, 比如眼前这条黑暗无光的路。

他就像个残忍斗士, 刀刃上浸透哀伤,还要一次次举起,一次次手起刀落。

这段岁月里,或许他要与那些不确定的东西斗争至死。

或许,这些东西里, 也包括一棵竹笋。很微渺的可能,但不是没有可能。

“靠, 你是在我的衣服上哭吗?”张修突然觉得怀里凉津津的。

他往后一靠,手指捏着她的卫衣连帽, 试图把她拉起来。

真他妈的,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难道还要他下车去临时换件衣服吗!

饶束的卫衣帽子被他这么一拉, 直接卡脖子上了, 她磨磨蹭蹭地从他怀里爬起来时, 脸已经涨红了。

她红着脸抱怨:“我没哭都要被你勒哭了!”

张修没理她,低头检查着自己的t裇。

在衣服上没看见水渍, 他才抬起头看她, 见她脸上也没有泪痕。

“我真的没哭啦, 骗你干什么?”饶束边说话, 边以指为梳, 梳着自己的头发。

出租车司机又在这时凸显存在感了,“唉,现在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就是这样,哭哭笑笑的。不像我们那辈人,见个面就定终生了。”

饶束脱口而出回应道:“我们现在也是见个面就定终生的啊。”

张修转头看她,没说什么,但眉眼里尽是漠然和置身事外。

虽然他认为她说的“我们”很有可能就是她和他。

帕斯卡尔在《思想录》中论证:脆弱如芦苇的人类,其伟大性在于他们会思考。

那么,张修看着她灿若朝阳的侧脸笑颜,他在想,这个脆弱如竹笋的人,其伟大性又是什么?

是狡黠?是倔强?是骄傲?是聪明?是伪装?是梦幻?还是其他什么?

“哎,三岁……”她突然凑过来,张修往旁边歪。

饶束没在意他的动作,继续凑过去,小声跟他说:“我只是跟司机师傅开玩笑啦,你别介意啊。”

“随你。”他冷淡得完全抽离在外。

饶束一瞬不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哦”了一声。转回去,接着跟司机师傅扯淡。

她没问他之前说的代价是什么,也没再纠结傍晚那件糟心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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