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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着脚丫, 踩在冰凉地板上, 天蓝色的长款连套睡衣裹住了她。

就这样定定地瞪着对面的落地窗帘,好像什么都做不了的样子。

饶束也不知道自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站了多久,等她再度意识到自身的存在时, 她正在用脑袋撞墙。

疼痛召唤了意识,意识恢复了听力。

除了她自己的撞墙声音之外,好似还有另一种声音在砰砰作响。

饶束停下动作,背靠墙壁, 喘息, 倾听。

“砰砰砰……”还真有声音。

她用力摇头, 企图以此来使自己清醒一点, 但是越摇越晕。

于是她就晕着脑袋挪到门边,侧着脸,贴在门上。

刚贴上去,又立刻被震了回来。

是有人在拍门。

饶束顿时不敢动了,完全下意识的反应。

尔后她继续摇头,把自己弄得眩晕至极。

拍门声也在这时停了下来,整栋宅院陷入黎明前的宁静当中。

饶束单手扶着门,撑在那里,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没有声音了。

拍门的人离开了。

他听见了她卧室里的撞墙声。

他过来敲门。

然后他离开了。

张修回去睡觉了。她想。

巨大又空洞的悲伤攫住了她。

好像,又做错事情了。

她往后挪,退到门后的墙角,蹲下去,缩成一团。

心脏依然在狂跳,躁动的情绪却仿若瞬间跌落,她轻吞口水,把自己抱紧再抱紧。

一闭上眼,泪就滑落。

为什么人们总是在门外停留?又总是在停留之后轻易离开?

所有人都这样,所有人。

他们都不知道,悲剧总是发生在人们离开之后。

悲剧时时刻刻与人类比较着耐心,谁耐心多一点,谁就取得胜利。

而那个被悲剧缠上的人,只能无数次眼睁睁看着希望降临,再眼睁睁看着希望转瞬破灭。

如同记忆中,她一次次注视,注视着门外的人转身离开。

从最初的痛苦心碎,经历过歇斯底里,后来学着压抑吞咽,到现在渐趋于麻木平静。

如果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在她最痛苦的时候离开了她,她也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那本来就不属于我。

只是这一次,转身离开的人是张修。

于是,这一切好像又重新变得无法忍受了。

2

已经快凌晨五点了,钥匙在锁孔里转动。

尽管时间与场合都不合适,但张修没有一丝犹豫,他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钥匙还留在门上。

一进到她的卧室,他就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封闭气息。

没有风,没有声音,甚至没有呼吸,死气沉沉,毫无生机。这样一种无限接近于死人房间的封闭感。

眉头蹙起,张修对这种自我封闭的感觉太熟悉了。

没有谁愿意被留在这种死气沉沉的空间内,独自一人。他懂。

可床上并没有人,被子凌乱且单薄。

他环顾四周,目光掠过窗帘和立式衣柜,脚跟后转,往门后的角落走去。

灯光明亮,少女却蜷缩成团,环抱自身的姿势让旁观者都喘不过气,放佛要把她自己死死环成一个蛹一样。

桃花眼轻眨,张修没说话,只是再走近一点,在她面前蹲下。

静静听了一会儿,纵使他听力再好,也听不见从她身体里发出来的任何声响,包括呼吸声。

她把脑袋深深埋在臂弯,赤着双脚,天蓝色的睡衣后背,渗出点点汗珠。

张修抬起手,伸过去,长指撩开她额顶的一些短发,湿热的汗气从她发间传递到他指尖。

但她依然没动。他怀疑她是不小心在这角落里睡着了。

而她也确确实实像个紧裹的蛹,张修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触碰或者惊扰她,以此来唤醒她。

最后他伸出双手,想捧起她深埋的那张脸。

但他的手伸到一半,她却在这时缓缓抬起头来了。

很乱的额前短发,很狼狈的满脸泪痕。她睁开双眼。

睫毛上还沾满泪水,她很努力地跟他对视,拼命维持平时的灵动骄傲。

张修缩回双手,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看她这么努力地压抑那些关押不住的恶鬼。

她没有流泪,也没有皱眉。但他已自觉无法跟她对视。

那么多的绝望与苦楚、深渊与黑洞、悲哀与恐惧、伤痛与孤独,在她的眼睛里大肆滋生,游荡叫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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