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90(1 / 1)

 杜若自然想过, 提出和离会让父亲失望,但她没有想到父亲会让她离开家门,甚至要收回暗子营。 父亲说让她去看一看山河万里, 却又言父兄皆在朝上, 不得自由。她便知晓自己走不了。即便年幼所学, 只是同其他女子一般,读诗书礼乐, 学女工德言, 她这样的出身,也注定是要为了家族作出牺牲的。 享着富贵荣宠, 自是要付以代价。 何况她承着鼓乐技艺,那绝技原不是单单指挥暗子营的口令。更是可以以鼓乐之声,在战场之上, 用以排派兵列阵的利器。鼓音所指、所变之下, 由二十四首领带兵听音,或于万军之中取敌军上将首级,或于阵前困敌断后,皆是以少取胜的法宝。 鼓乐传音, 原是梁国开创的技艺。只是后被各国引用, 杜氏祖上更是将这技艺改良,传以子孙后代,遂成了绝技。只是到了近几代, 杜氏真正能司鼓传音的人少之又少, 直到自己出生, 如父亲所言,天资尚好,心静神凝, 乐感极佳,原本以为要断绝的技艺,便在自己手中再次获得重生。 是故,杜氏之中,除了自己根本无有能于战场司鼓之人。父亲要收回鼓锤,说他来掌暗子营,杜若便知晓,如此之下的暗子营,不过是单兵作战能力强些,真正的技艺根本发挥不出来。 便如前世,按着计划,魏珣确实不曾动过兵符的念头。因为自己已经同他商定,一同前往燕国郦城,司鼓于暗子营,以奇兵之势救出黎阳。 却不想自己被下了药,暗子营亦脱离掌控…… 反过来说,若自己在侧,暗子营听鼓音列阵或攻或守,当有百倍之威力,根本不会全军覆没。 这一段,亦是魏珣未曾交待的,纵是杜若自己疑惑满怀,他亦未再多言半句。魏国国中之事,他已经说得足够详细,然举兵出邺都,在燕国四年的事,他一直未曾言明。 杜若当然能觉察出尚有隐情,却也不想再问。前世种种,无论因如何,众生亦皆得其果。 今生更是解除了危机,她能凭着一点点先机,护着族人,便算不枉此生。 而父亲一生所骄傲的,无外护培植了这支与众不同的队伍,亦栽培了一个有能力指挥其队伍的人。 杜若亦曾有过一刻的骄傲,是她不同于其他高门贵女间的自得。 只是自那日父亲离开王府后,她便常日做着一个梦。梦中是她的母亲,母亲坐在高座之上,眉宇间是始终如一的高华傲然,却只是来来回回同她说着一句话。 她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杜若数次于梦中惊醒,却又执拗地不肯睁开双眼。她只是觉得荒谬,亦不能理解父亲所为,为何非要搭着信王府,不许她和离。明明杜氏本身的权势,根本不输一位亲王,即便魏珣掌着辅政之权。但她又无法反驳母亲的话,的确若她什么都不会,是不是可以更自在些。 深秋夜寒,她却在漏夜之中因梦境而薄汗层层。直到那一夜,她被人从榻上唤起。她不想起,然后来人便托过她后背脖颈,硬是将她拉起了床。 她坐在床榻上,睡眼朦胧中见到来人,乃是魏珣。 也是,信王府中,又是她的寝殿,半夜三更除了他,还有谁敢近她地床榻。 他说,“杜若,你要是再这般继续溺在梦中,便一辈子待在信王府吧,一辈子也休想和离。” “本来,我就不想与你和离。” 前后两世,这是他头一回连名带姓地喝她。 杜若定定望着他,只觉无数委屈直涌上来,直到眼眶发红,方沉默着咬唇垂首。 “那你就关我一辈子吧。” “关到死。” “和上辈子,一样,关到死。” 魏珣闻得此言,只觉针入心间,浑身都僵硬起来。半晌,亦未吐出一个字,只晃了晃身形,出了房。 然到底没过多久,他便又返身回来,认命道,“你说,会信我一次的。” “就一次。”他的声音颤抖着,几近求她。 “就一次,信我,送你离开。” 杜若终于抬起头,冲他笑了笑,“很晚了,我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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