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186(1 / 1)

 杜若立在门边,看不清座榻上那人模样。 便自己捧过就近的一盏烛火,慢慢将陈列两旁的灯火点亮。 数十日前还明艳夺目、尊贵无比的公主,此刻已是钗环皆散、衣衫不整、浑身透着一股死气。 “灭掉!”黎阳开口便是命令的口吻。 “那可不行,前世被囚,不见天日,连着今生,妾身都十分怕黑。”杜若点亮全部灯盏,将手中那盏往黎阳身边照了照,有些惊讶道,“长公主,您、怎么生白发了?” 黎阳冷眼扫过,闭口不言。 杜若也不气恼,只抚了抚自己的发髻,叹了口气道,“您到底不如妾身,当年妾身大概熬了两三年,才开始生的白发。” “你对吾儿做了什么?”黎阳不接杜若的话,犹自问道,“他如何叫你母亲?” “喂了一点药,让他忘了您。您不是不愿说吗,您说妾身想知道的,您就偏不告诉妾身,说要吊死妾身。”杜若挑了挑眉,“且看如今,不过半月,受不住的可是您!你若再不说,可不仅仅是让他忘了您这么简单了,妾身还能让他恨您,怨您,妾身一介小小女子,谈不上磊落高洁,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原在魏泷御驾走后不久,杜若便来见过黎阳。然黎阳仍是桀骜模样,凡杜若想知之事,她半句不言,只言自己不快,亦不让她如愿。 如此才惹得杜若,携子诛心,一点点磨平她的锐气。 “你若还想得他一句母亲,便好好回我的话。”杜若倒了一盏茶推给黎阳,“左右上次便已告诉你了,连着三哥,我们四人皆带着记忆。燕国国中之事,若有一字不实,孩子在我手中……” “既如此,你何不去问他们!” “前生路艰事苦,如今我已舍不得他们回忆,但是我总要一个明白。” “好,本殿便告诉,但愿你受得住。” “我问你,前世你对瑾瑜做了什么?”杜若开门见山,这是她此刻最想知晓的。 只是她话一落下,黎阳便笑出了声。 待笑够了,她方道,“本殿便知晓,他定不会告诉你,他在燕国遇到了什么!” “永康五年四月十月八,本殿永远记得这个日子,是个好日子。在梁国围城近半年后,本殿终于等来了母国援军,便是我的好弟弟。说来,也该谢你,你的暗子营,实在太好用了,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不过一战,便震慑了梁国,逼得他们退兵三十里。” “如此不过一昼夜的时间,缺口便被打开,瑾瑜在丽正殿寻到我,说要带我回国。可是我不愿意,我回去做什么,我原就是泼出去的水,哪有往回留的。” “你——”杜若不可思议地望着她,遂而反应过来,“你向母国求援,根本不是为了要回来,而是为了破开梁军围城之势,巩固你在燕国的势力和政绩。” “果然聪明,一点就通!”黎阳傲然道,“彼时国君老迈,行将就木,等他驾崩,吾儿继位,本殿便是太后。国君年少,自有本殿执政燕国,放着万人之上的太后不做,回来做一个寡妇公主吗?”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彼时燕国即将国破,你却还在谋算权势?” “为何不谋?”黎阳不屑道,“在大魏做公主时,本殿倒是不曾谋划过,结果得了什么下场?去国远嫁!” 她缓了口气,继续道,“事实证明,本殿谋划成功了。瑾瑜寻到本殿,本殿又不愿走,僵了一日,他便说他走!” “你说,多可笑。本殿好不容易盼来一个母族人,还是那般仪表堂堂、龙章凤姿的好弟弟,怎能让他离开!” “于是,他到燕国的第三日,你的暗子营和他的封地属将为先锋,并着燕国原本的军队,和已经失了章法的梁军作第二轮交战获得了大胜之时,庆功宴上,本殿敬他一盏薄酒,他便再无反抗之力。” “让本殿想想,他喝下那盏酒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黎阳眯着双眼,仿若真的陷入了回忆中,片刻道,“那日也是这般明月皎皎,城楼上,初夏夜风微暖,吹得他衣袂翻飞。他说,满饮此酒,就此拜别。又说,此刻赶回,快马加鞭,只想早些在临漳看见你,还说以后我同他都不必再见了,说……” “哎,他还没说完,便倒了下去,不省人事了……” 杜若盯着她,只觉自己牙根打颤。 “在临漳见我?”杜若喃喃道,“是落英,落英告诉他,我在临漳等他,是不是?” 她已然理清了部分疑虑。 那日,她与魏珣按计划分两路出发,自己去了君山大本营调暗子营,走北线,约二十日渡澜沧江赴郦城以备撤退接应。 而魏珣领属将走南线,穿峡谷,越过大汤山直达郦城。南线可快四五日,如此带出黎阳,便正好与她汇合。 只是,随行的落英给自己喂了一盏汤药,想来便以鼓传令,未露真容带走了人手,后返南线追上魏珣,言其自己在临漳等他。 “对!半点没错。”黎阳拨开杜若的手,“可惜啊,终此一生,你们再未相见过。” “那么我大哥和二哥,也是死于你手?” “对!”黎阳挑眉道,“一杯酒困得他不得动弹。本殿亦是给了他机会的,连劝了数日,他亦不肯留下。如此便只能绝了他的回路。” “彼时,梁燕第三轮交战,本殿便持瑾瑜令,命你暗子营尽数上阵,斩杀了梁军最后的将领,后来关了城门,断其后援,一昼夜,你的暗子营便马革裹尸,成了白骨。” “我便又问,愿不愿留下。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暗子营保家卫国,今日战死沙场,他相信你会谅解。” “所以啊,本殿实在没办法,便只能做些你不能谅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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