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225(1 / 1)

 时光如流水, 转眼已是两年过去。 永康六年冬,临漳飘小雪。 琅华殿的偏殿里,熏炉烧得极旺。又因时不时落下一点雪来, 天色一直阴着, 于是殿中烛火便日夜不曾断绝, 始终保持敞亮一片。 杜若着人寻出那一副半丈长的绣架,置在临窗的位置。又吩咐茶茶将前些日子从库里选定的布帛, 各色丝线备好。 茶茶掌事多年, 只听着吩咐,手上脚下却都是不情不愿地敷衍着。其他女使见她这副模样, 便都有样学样。一时竟半个多时辰过去都没有办妥当。 杜若本靠在榻上,看一册书卷,因着眼角泛酸便眯了会。茶茶见状, 遂挥手示意女使悄声退下, 自己拣了件鹤氅给杜若盖上。 结果,才覆上她半个身子,杜若便睁开眼来,往临窗望去。莫说披帛上架, 针线备齐, 只见几个女使正在拆绣架,欲要搬出殿去。 登时,杜若便瞪了茶茶一眼, 兀自起身走过去。 “郡主, 这绣架我们不会装, 不若等殿下回来,让李昀他们来。”茶茶拦着她,端过汤药喂她。 “殿下吩咐的, 你倒守的分毫不差。”杜若端过药盏,又横了眼,“你到底哪头的?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他处拨来,专监管我的!” “快装好。”杜若朝着那几人道,“一炷香装不好,我便自己来。” 那几人巴巴望着茶茶,茶茶一跺脚,挥手示意她们原地装好。心道,殿下,奴婢已经尽力了。您合该寸步不离。 自然,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杜若便满怀欣喜地坐到绣架旁,从茶茶手中接过已经穿好的针线,垂首细细绣起。 “今岁过年的赏钱可备下了?”杜若按样下了针。 “早备下了。”茶茶站到她身侧,给她揉着左肩。 她的左手被废去,与当日魏珣不同。魏珣是整条手臂无有只觉,不得受力。她是从小臂至掌心失了知觉,然小臂至肩膀仍有血液流通,能够有所感知。 当时魏珣闻医官此言,有过一刻的希冀。想着自己都能恢复,她尚且半臂血流仍在,定能复原。 却不想从王宫到民间,从内陆到四海,寻了不知多少名医术士,却皆是一样的话语,伤疾难愈。 不仅难愈,每逢阴雨时节,她有知觉的半条手臂便酸疼难忍,骨僵如万千虫蚁咬噬。连着多年前好不容易压下的旧疾亦在换季时节便被牵引出来。如此,一年中,竟有十中二三的时间都缠绵病榻。 直到今年入秋后,原本的旧疾才稍稍压住,然左臂的疼痛却是丝毫未减。加之临漳地处南境,秋冬两季气候阴潮,更是隔三差五便发作一回。 好在茶茶与魏珣都从医官处,学了按摩推拿,随时照看着她。 “且用些力!”杜若委屈道,“我是少你月奉了吗?” 茶茶抿唇不说语,心下却窒闷,她已经用足了力,如此便是杜若左臂酸疼发作地更厉害了。 “今年的赏钱还是按着倍数发下去,你们侍奉我,也着实辛苦。”杜若绣得很慢,然每一针都仔细而认真。 茶茶一时没有应话,只静静望着杜若,手下慢慢失了力道。 “怎么了?漫不经心的。”杜若偏头望去。 “奴婢觉得郡主越发像个娘子了。”茶茶重新给杜若按着,“郡主以前多来阅书司……不管殿中诸事,如今却开始操心赏钱,刺绣缝衣,像极了一个主母的样子。不,是一个娘子的样子。” “说什么傻话!”杜若噗嗤一声笑出来,“我本来就是人家的娘子。” “反正就是不一样了。”茶茶道。 “那你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自然都喜欢!”茶茶两眼放光,“以前郡主伶俐清冷些……。” “现在便蠢笨了些,事事被你这蹄子拘着。”杜若剜了她一眼。 “哪有,现在的郡主更温柔,笑得也多些,不似那庙宇里的冷面神女。” 杜若闻言,笑笑不再说话。反正,她自己更喜欢如今模样。 这样想着,她又一针一线的缝制起来。 这是那年回邺都,她答应魏珣给他做衣裳后,头一回实实在在拿针。 之前,原也是有一回拿起的。 去岁,是废手后的第一年,外伤好的差不多,却还是被魏珣成日圈在榻上,便想着给他绣条腰封打发辰光。 不想,才拿起针,却一阵晕眩,刺下去直扎指尖。医官言是伤尚未好透,乏力所致。魏珣便再也不许她持针刺绣。 杜若看着才打好样的腰封,只得默默交出针线。 今岁,同上一年上比,自也好了许多。便如此刻,她已经将半个衣襟处的云纹绣好,除了眼角有些泛酸,手中尚且自在。 然,左肩处更是舒缓了些,一股更有力的力道按揉着,一点点缓解附在骨肉上的涨疼。 杜若抬头望去,苍白的面上多出两分笑意,“如何进来也没有声音的?” 魏珣从她手中拿过针线,将她鬓边滑落的发丝拢回耳后,才开口道,“见你绣得专注,多看了会。” 顿了顿,抬手拂过那衣襟处的云纹,又‌道,“今日便绣这么多,收起来吧。” “那个、我且把一边衣襟绣完了……”杜若半边面庞蹭在魏珣腿上,右手圈上他腰间,闷声道,“好不好,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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