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大军东进33(2 / 2)

天下剑客,有大成者,也无法达到、顿悟出这纯粹至极的一剑。

三棱剑出鞘,星月夜风为之动容。

挥而斩下。

枪镝还未驶出多远,就被叮的一声,硬生生折断。

瞬间崩出的火花,照亮了剑客的面容。

一副懦弱弱的样子,僵滞的眼神。

羊哲公这一生中,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刺客。武器万中无一,均为当世龙首之器。手段万中无一,如名山大泽中隐世的弩圣剑仙。最重要的是,这必杀之心,也是万中无一。

金石不镂,海山不挡。

有此三样,世间不会有人能躲过剑弩合击。

射箭者倒在地上,瞬间调整姿势,又连发箭,羊哲公堪堪躲过第七支弩箭,剑客虽在身旁并无动作,但羊哲公心里知晓,自己已被罩在三棱剑势中,他已经竭尽全力的躲闪弩箭,纵然将自己拧成麻花。待第八支弩箭破衣而过,剑客出手,羊哲公根本看的清清楚楚,剑客递出的第二剑,那剑并不快,根本没有弩箭势急如烈,但却眼睁睁的被剑贯穿咽喉。

自第一支弩箭射出,至三棱剑第二式穿喉,一切尽在片刻之间,却生出如此多动作。

一分安静。

羊哲公直至此刻,仍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将要死去,他的双眼忽然变得睁大血红,盯着剑客依然僵滞且平静异常的眼睛,内心唤起最深邃的恐惧,使得面部无限扭曲,身体开始瘫软,不知为何,不知在向谁问,糙着嗓子道,“难道,有人进了‘小流水’?”言罢,气绝。

三棱渴饮血,月光撒剑芒。

剑客回剑,过去扶起持弩者,黑暗之中看不清面目,但有一丝从未感受过的柔软滑腻和熟悉的淡香微弱气息,心中一颤。

如千万年冰封湖面,一点融化。

往生堂庭院里金属鸣叫之声,唤来了堂中守卫,继而大批的巡逻侍卫开始蜂拥而至,从外封锁门院、布下陷阱,飞羽兵开始占领屋顶等高空有利位置,逐渐缩小包围圈。

剑客扶着持弩者跃回树上,跳到堂侧廊庑顶上,沿着层层重檐,扫开飞石羽箭,寻遁而去。持弩者尖啸一声,道,

“羊——哲——已——死!”

剑客在逃出羊哲府时,借着月光,晃眼看到了持弩者的面容,眉目鼻唇精致绝伦,眼眸虽显迷离,但由赤红渐转蓝莹,在月光下,宛若九天仙子。容颜绝美到如此的不真切,剑客身型差些跌下来,忙收敛心神。

身后追兵早已甩掉,剑客扶着持弩者出了内城,在一处山丘的荒废村宅停下。

此刻又重回黑暗。

持弩者伤虽不重,却及内脏,幽幽道,“谢你替我,手戮仇人。”

剑客闻声,心仿佛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无形之物迅速侵蚀。这不是耳脉相遇的阿蛮,更是何人?

剑客发现自己握剑的手开始微微抖动,忽然想起临行前,师父告诉自己的话,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可以克服力量,达到另一层境界,却被师父言中第二种事物,恐惧第一次从心中蔓延开来。

他被一种无形所吸引,却又极度想要逃避。在无形所制造的巨大漩涡之中,痛苦挣扎。

剑客已满头大汗,仿佛体力透支,还好旁人无法看到,紧张道,“我也只是奉命而为。”

阿蛮似乎听出这声音好像有些熟识,却想不起来。

剑客虚弱,断断续续道,“在羊哲府时你受枪气之伤,本不应再动,只是险境不可久处,实是万不得已,才将你扶出。如此加重你内伤,我这有内外伤草药,可替你疗伤。”

阿蛮听其语气,又感受到此人瘦弱,似乎是耳脉中独行客,不禁动容。试探道,“我叫阿蛮,我们在耳脉城中见过?”

“多谢阿蛮姑娘收留,并赠饮食,”剑客早已知阿蛮姓名,被问,答道,“我叫雷鸣。”

耳脉城中曾怯懦的独行客,便是传说中名满天下的雷鸣。

阿蛮想起剑客的三棱剑,轻笑了一声,道,“难怪。”

雷鸣闻阿蛮笑声,心中极度矛盾,不知是该感受这种温暖还是抗拒这种温暖,只是道,“阿蛮姑娘不若先将伤养好,再行赶路。”

阿蛮没有回绝,道了一声也好。

雷鸣开始在身上一阵摸索,手忙脚乱之际,阿蛮从肩臂上撕下一块黑布,戴在脸上,暂且当做面罩。

雷鸣这才掏出一小罐清香芬芳的药剂,恢复神色,道,“我这正好还有小半罐清凉散,需内服外敷。我暂且去寻水,阿蛮姑娘自行外敷下。”

阿蛮心中想着,在羊哲府时被枪气划破铁面罩后,被剑客所救,剑客一直扶着她,纵跃躲闪,只顾逃路,应该不曾看到她面容,于是只随口一问,道,“适才你没有看到我的面目吧?”

“不曾看到,不曾看到。”雷鸣忽然紧张道,“阿蛮姑娘,内伤又动,最好莫再说话。”

阿蛮这才不再言语。

此时,东方擦出一线光明。

羊哲府中早已大乱,内侍外侍奔来跑去,传递内外信息,侍女仆男在刘长岁指挥下,或扎陪葬人马,或搭白塔新场,侍卫门吏,寻迹跟踪刺客线索,方士散道聚在一处,为羊哲公招魂。

众人皆忙在一处,刘长歌神情冷静,已戴好孝,开始布置灵堂,又命人发讣告,京都,天水,逆水,及九州各郡。

羊哲城内城外郭,早已封闭,不准任何人进出。羊哲兵盘查繁密,又在城中大肆搜捕,如此使得城中惶惶不可终日。

刘文景白发散落,白袍拖沓,推开遮在自己头顶的华盖,任由阳光直射在其俊秀粉白的面目上。他穿梭于羊哲府中,仿佛看不到四周慌乱的人群,自顾自行走,将一切置身事外。

时而痴笑,时而悲怆,步履蹒跚,府中上下,也无人去管他。

刘文景直到羊哲府正殿前,正色自语道,“无论我祖将去何方,文景该当追随左右。”言罢,从怀中抽出一把白玉匕首,自戮而亡。

刘文景还不等上苍召唤,便用一把俗世中的匕首,草草割断了自己在人间的路。

悲喜谷峰转身间,奈何人世莫测脸。

不以世俗高下,而论性命长短。

心智中正,文曲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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