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衣服真得没有动过(2 / 2)

可奇怪的是,那天晚上一直等到了十点,天上依旧黑压压的。我们几个小孩子一会儿跑到院子里看一下,一会儿跑到院子里看一下,可是没有半点月亮的影子,还淅沥淅沥地开始下小雨。

“胡仙,外面下雨啦。”几个小孩子,跑来报告。

“不急,再等半小时!”,胡仙继续和我大伯唠嗑。

到了十点半,月亮还是没有出来。胡仙打了个哈欠,说“云太厚了,把月亮挡住了,你们看不见。”身子转向徒弟,“再去点香,开坛。”

这时,我二姨的儿子春龙凑在我耳朵上,小声嘀咕:“有月亮?我们凡人看不见,只有神仙的眼晴才能看得见?”

狐仙缓缓走到院里的供桌前,跪在地上,拜了三拜,嘴里念叨起来:“大慈大悲的狐仙大人,请您帮帮……”

“哎,他叫什么名字来?”狐仙扭头问我大伯。

“叫沙长宁,狐仙。”

狐仙继续:“对,是沙长宁。请您保佑他快点好起来,魂魄早日上身。他上有老,下有小的,都指望他呢。狐仙保佑,狐仙保佑!”

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又吩咐俩徒弟:“把电灯都拉灭,换上蜡烛。开始抛洒灵谷,去祟。”

她口中的灵谷,其实就是提前让我们准备的一堆稻谷、大豆、红小豆、绿小豆、江米。她让徒弟跟在他身后,其余的人不论大小一律依次排在他徒弟身后。

然后,她和她的徒弟引领大家慢慢地在院子、堂屋、厨房、卧房、杂货间等房间来回走动,边走边让每个人抛洒碗中的“灵谷”,且不断说着:“沙长宁,魂兮归来!沙长宁,魂兮归来!……”,直到把所有的灵谷撒完。

接着,她又吩咐徒弟:“把杆秤和沙长宁的衣服取出来!”

胖徒弟双上奉上东西,只见狐仙把我爸的衣服挂在秤钩上,慢慢把秤砣向秆尾拨,把秤杆子抚平。她喊我婆:“姨,过来呼喊你娃的名字。”

“长宁,快回来!”

“长宁,快回来!”

……

我婆开始在院子里踱着步呼喊。其余人,则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件衣服。因为狐仙的胖徒弟说,召魂过程中若衣服动了,就是魂魄回来了,招魂成功。

可是,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衣服纹丝不动。

狐仙收住秤,甩了甩胳膊说:“还挺难唤的。我休息会子。”她的瘦徒弟,巴巴地跑过去,挽着她的胳膊,送进屋抽烟休息。

“沙长宁的魂,召不回来吗?”房檐下,我二姨担忧地问我妈。

“怪呀,怎么回事?大夫,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这,咋还这样?”我妈也糊涂了。

我大伯扯了扯呆愣愣的胖徒弟衣襟,小声问:“我上次,看素云给刚娃招魂,不是这样式呀?我看她是带了一帮人,在田埂上来回哟喝,没有拿秤和衣服呀。这回,怎么这样招哩?”

“我不知道。”胖徒弟冷冰冰地说。可能转念又觉得这样回复不妥,说:“你稍等,我去问问我师傅。”

片刻,胖徒弟从堂屋出来,说:“我师傅她老人家说了,你们家兄弟和人家的情况不一样。刚娃,是魂已经掉了;你兄弟,只是魂浅。不是一回事。”

“噢!”我大伯恍然大悟。

歇了一会,胡仙对她的瘦徒弟,说:“我的肩周炎犯了,膀子使不上劲。下面,你来。”

可是瘦徒弟在那站了也有十几二十多分钟了,衣服还是纹丝不动。

突然,瘦徒弟左手一抹秤砣,大叫一声“回来了!”,然后如释重负地把秤和衣服往旁边胖徒弟怀里一扔。

“哈哈哈,总算回来了。这个魂,还挺难召。这下好了,魂回来了,身体也就马上康复了。大吉大利、大吉大利!”瘦徒弟欣喜地直搓手。

我大伯他们连忙千恩万谢,把他迎到屋里喝茶。

第二日清晨,一行人,要走。我婆、我姨再三挽留。可是狐仙瘦徒弟说:“不啦,不啦。我干娘忙得很。本来都来不了你们家,是我树林哥再三恳求干娘,我干娘心软,给你们插了个队。再见!再见!”

我婆他们送他们到村口,又是一番感谢之辞,才依依分别。

过了月余,我二姨、姨父来看望我爸。我姨夫笑着说:“我过去看招魂,都是在电视上看的。那天,很想见识一下神婆跳神。没想到,激动地期待了两天,就看了个秤钩挂衣裳。嘿嘿。”

“就是,就是。那啥,我也纳了闷了:神婆不跳两下子,就完事了?”我二姨附合。

“还有,还有。”姨父深深吸了一口烟,“叫魂的时侯,我大气都不带喘的,两只眼珠子都不敢动,盯得眼眶子都酸了,愣是没看出来,那衣服是动过的。”

我姨点点头:“我这视力,没得说。看东西,比老鹰还看得准。最后那下子,是那个瘦子猛地收了秤。我看他,是心虚。怕时间长了,露馅。”

接着,我妈也表示了质疑。我春龙哥哥、我弟也开始大声嚷嚷,他们也没有看见衣服动过。

我二姨眨眨眼,指了指我,说:“你最老实。你说,你看见衣服动了吗?”

望着一众投来的目光,我摇摇头:“衣服真的没有动过。”

“够了,够了!”我婆突然提高了声音:“都别说了。迷信迷信,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叫唤啥呀?!人家打老远来了,为个啥?图吃你们的,喝你们的?不识好歹!哼!”,说完,拎起小板凳回自己的屋子了。

我二姨朝我妈努努嘴,小声说:“看!老太婆多护他大儿子。害怕他大儿子被埋怨,死不承认。哎,忘了问了,你们最后给那几个人钱没有?”

“能少了人家的?!走的头一天,余树林就开始打铺垫,说人家四个人,得八百,他给我垫了。虚情假意的,我能让他垫?!我就给了他八百,让他去给人家。”

“啧啧,”我姨吃惊地说:“啥子?八百?!司机干啥了,也要两百?这,张素云的钱也太好挣了吧?大鱼大肉地吃着,好烟好酒地供着,才仅来两天,连跳都不跳两下,八百元揣兜里了?哼,这钱,来得也太轻巧了吧?!”

我姨夫“嘿嘿”笑着,探过脑袋,“熊一清,是这。赶明,我也给你买个香炉,你也给咱挣点轻巧钱回来?”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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