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归宿（2 / 2）
“你干嘛～嗨嗨哟～”
“不允许。”
“又不是摸你！”
“他现在是我的宠物。”
“噫——”
反正猫炸毛似的几步跳开，以一种看狗吃屎的微妙表情看着紫袍人，目光在对方和熊之间来回打量，津津有味地“啧啧啧”了起来。
“玩得真花……”
它眼珠子忽地一转，奸笑着溜走了。
柏特把脸从熊毛里拔出来，红色的发尖颤了两颤。
“琼尔斯老师看到了一定会很惊讶的。”
“不对，柏特，琼尔斯老师不会惊讶，他应该会……”
桂安作态出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低沉着嗓音说道：“熊，这种动物曾存在于大地上，或者说，这些大地的生灵曾绚烂地活过……”
他学了两句，又恢复自己原本的嗓音：
“然后老师又要讲一大堆古老的历史”
桂安的姐姐心想琼尔斯老师才不会这么说，模仿得一点都不像，正要开口，却被柏特抢先一步：
“你完了，桂安，我要告老师你说他坏话！”
柏特说着就作势往主宅邸里跑去。
桂安当即神色一变，怪叫一声：“逆贼休走！”
两人立马上演一场猫捉老鼠，玩得不亦乐乎。
桂安的姐姐其实也想加入，但是她注意到了诺盖茵，她更想在这位陌生的客人面前表现出安静的一面。
这时，方林感觉诺盖茵闻到了一些味道，它有些喜欢那些味道。
“食物……是什么？”
它好像明白了。
食物一种让生灵获取到能量的东西。
微微的炊烟被抹散在天空，有些温暖的香却摆脱冷气，萦绕在人们心中。
一只浅灰的小兽从主宅邸的侧门里探出头来，再确认地嗅了嗅，小脑袋一抬，飞快地向炊房奔去。
“嗒嗒嗒嗒嗒……”
轻微细碎的爪音下是一道掠过桂安和柏特的灰色身影，它半圆的宽耳朵像围巾的坠摆一般，飘飘地拖在脑后。
“兔子？”
方林斟酌起来，它知道那似乎不是兔子，而应该是狗之类的，但还是那句话，它就是想叫它兔子。
一坨方林从诺盖茵身体里掉出来，落到地上，化为了一只和那小兽类似的墨黑色的拟态生物。
这个兔兔方林，或者说狗狗方林之类的东西，尾随着那小兽，学习起它的动作。
那小兽跑到炊房外，两只前脚踏在炊房石板与绿草的分界线上，急不可耐地动着，屁股却十分克制地放在地上，整个身体呈“如坐”的姿态。
它的两只眼睛圆滚滚、黑漆漆，此刻却像是明亮的天体，发出星星似的亮光。
仿佛如了它的意，蓉莉婆婆喊了一声：
“开饭咯～”
桂安的姐姐当即慢慢地快走了过去。
龙小魔叫住正在释放活力的桂安和柏特：
“去喊琼尔斯老师他们出来吃饭。”
两人当即答到：
“是！”
龙小魔又站起来，朝发呆的诺盖茵递来一只白皙的手掌：
“姐姐，来，吃饭吧。”
诺盖茵心里不禁一颤，只是望着她。
龙小魔见她还是呆呆的，脸上露出绚丽的笑容，心里鼓起勇气，牵起她的手。
“好……的，但其实，你应该叫我阿姨。”
诺盖茵强迫自己恢复正常，与她边走边聊。
“没关系，姐姐看起来很年轻很漂亮哦……对了，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我的名字…是诺潘.诺盖茵。”
她一只手牵住龙小魔的手，另一只手摘下自己的兜帽。
“姐姐的名字真好听，而且给人一种很坚强的感觉呢。”
诺盖茵笑了笑，这个女孩真是天真浪漫，青涩的可爱，她想。
如果没有遇到那些事，她是否也会是这么一个可爱的青涩女孩呢，她不敢想。
两人来到炊房前，其他人都吃上了。
灰色小兽正欢快地埋头苦干，狗狗兔方林在一旁急得上蹿下跳，前扑后拱，但无论怎样都触碰不到。
方林好奇地观察起来。
ril给她俩一人舀了碗汤：
“先喝碗汤吧。”
诺盖茵接过印着花的白瓷碗和深褐木勺。
碗里是清油的黄，带着微红的点缀，一口下去，鲜美的酸甜浸泡在香浓的暖意中，余味绵长。
“好喝吗？”
“很好喝。谢谢”
诺盖茵一饮而尽。
小墨给她俩各盛了半大碗饭和半大碗菜。
两人接过，龙小魔就近唤出藤椅吃了起来。
诺盖茵生疏地用起勺子，一口一口认真地品尝起来。
软硬适中的米粒相伴着香软微沙的瓜肉，脆甜可口的菜叶恰似初夏的荷叶，覆着满池的津涟，泡制过的豆类如同星星点点掩埋在繁茂中的宝藏，精心准备着，只为与味蕾惊艳相遇，还有爆香的莲萝，清新的果液，浓郁的树菇……
这是一顿丰盛的蔬菜盛宴。
诺盖茵吃了许多，虽然这不过是些伊玫莱蒂也有的家常做法，虽然她早已不用再进食。
方林吃不到，但它借用诺盖茵的“味觉”来体会想象，也算是吃了。
可狗狗兔方林就比较可怜了。
有个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的青年人带着俩小孩，跟着桂安和柏特去往炊房。
方林顺着一看，偶然发现远处的狗狗兔方林放弃了挣扎，本就长得不清楚的面部此刻更是拧成一坨。
在那不可见的幽黑中，突然诞生的原始情绪逐渐酝酿向令人不安的极端。
方林想了想，结束了它的折磨，将它分解收回。
一个词语出水芙蓉般浮现在它的脑海：
“情感？”
它想到了教皇的那六把剑上刻有的文字，其中之一的意思就是“情感”。
通过诺盖茵，它其实已经了解了不少关于“情感”的知识。
但它认为自己还没有彻底理解……
“理解？”
灵感迸发出的词语又引发了更多的思考，就像山林中跳跃的微光，不经意间激起了漫山的滔天星火。
方林忽然意识到，如果就这样下去，自己必将陷入一场名为思考的礼遇。
“拒绝？”
它无师自通地暂时封存了此刻的明悟，等待一个自己隐约能感觉到的合适时机。
饭后，ril邀请诺盖茵在菜田旁的小路散步。
“孩子，晚上也来吃吧。”
诺盖茵抿着唇，对她摇了摇头。
“……”
ril转头向着那片晦暗冷色中的清翠，浑浊眼珠中的色彩和那鲜活重叠，仿佛昨日。
“孩子……愿意听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么？”
诺盖茵点点头。
“这片土地许多年前曾被沙疫腐蚀过，那时啊，一切都被污染了。我们脚下的泥土散发着荒芜的气息，绿树、青草还有鲜花都枯萎了，整片罗穆大草原都看不见一只奔跑的皎兔。”
“我们这一个小城镇，全靠二公主殿下支撑，她的雨水为我们的土地日复一日地清洗着沙疫。”
她又望向伊玫莱蒂的方向。
“沙疫……我们都低估了它，也许老皇帝只是暂时困住了沙疫，没人想到它能在数十年间暗自腐蚀了罗穆大草原。王城的人们认为我们也沾染了沙疫，我们没有向他们求救，他们却要消灭我们，因为我们感染了沙疫……”
“我知道，也许是恐惧驱使着大部分的人。远征而来的骑士团，宣誓要将沙疫永远隔离在塞彼艾法。”
“我们……也确实感染了沙疫，感染得很严重。”
诺盖茵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于是，二公主在塞彼艾法与伊玫莱蒂的分界处，用‘灵魂’构铸了那道‘界’……可她的状态太差了，与沙疫的对抗中，连续不断的降雨几乎损毁了她。于是，我的长辈们、兄弟姐妹们都献出了灵魂……却只留下了我。”
“只因为我是最具有天赋的人。我被迫继承了二公主的力量，她的雨水与坚石。”
“后来的日子里，沙疫也曾在我的体内与生长，在这片土地里生长，但就在第二年，沙疫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没有来过，徒留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
“就连我也快忘了，塞彼艾法，伊玫莱蒂和琳尼卡茜曾是三座姊妹城？三位公主将老皇帝的意愿继承，如今却连灵魂都被囚禁在自己所深爱的土地上。”
“……”诺盖茵沉默地倾听着。
ril缓了缓情绪，示意诺盖茵看看那些蓬勃生长的植物。
“孩子，你看看，即使曾经蒙受灾难，这片土地是否也结出了美丽的果实？”
诺盖茵露出了笑：
“我明白您的意思。”
诺盖茵摸了摸小腹，那印记仍然催促着她，侵蚀着她。
“只是我已经忍了祂太久，太久了。”
ril怔了怔，只好点点头：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
诺盖茵忽然给了她一个拥抱。
“谢谢……我就先走了。”
她迅速远去。
ril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
……
“嗨，老头，我又来了。”
诺盖茵轻快地跑进教堂，俯身撑在外排椅背上。
她放松自我。
任那不可遏止的痛苦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