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家（1 / 2）
方林的“精神“回归到它那幽深纤细的物质躯体。
“欢迎回来，方林先生。”系统依旧播放出没有感情波动的声音。
这只质感晶莹滑腻、恒久流转、身周浮雾的长线条生物惬意地眯起眼睛，摇摇尾巴，抻抻尾椎，又睁开柔化了不少的红眼睛，眨了眨。
如此活动了一小会儿身体，它才安逸地缩在烟气里，不紧不慢地昂起头，用恢复了低哑的嗓音对系统说：
“T，我想让你看看这个。”
它自如地操纵起一滴泪珠般滑落的液滴，让它如花般绽放，紧接激烈燃烧着摇曳坠落，化为流体般的黑土铺满地板。
随后，自中贸然冒出了许多方林“抄袭”的植被，形成了一方奇异的小林，不过更抢眼的是一只在里面乱蹦跶的、狗不狗兔不兔的东西。
系统沉默了片刻，播放出人类鼓掌的拟音：
“啪啪啪——”
接着又补了一句：
“您真棒，方林先生。”
方林觉得这时自己应该像反正那样傻笑，因为这样会很……萌。
“嘿嘿。”
在这棒读一般的沙哑、标准发音下，很明显的，效果不太如它意。
好像缺了什么？
它眨眨眼，悠闲地游到镜子前，在自己头部的底侧画了一条勾形横线。
“哈哈哇。”
它一边发出声音一边开合横线。
“你好，你，好。”
它又觉得有点假，于是决定改造下头部，一阵粘稠的声音中，液晶几番运转，从它体内挤出了一张简笔画似的嘴。
那嘴的两头一下翘了起来。
方林知道，它现在很高兴。
因为它的尾巴也在摇。
“对了，T，映象说它没有能量……”
方林突然有了灵感，扁平的小嘴一张一合：
“具现。”
周围的造物都被收回，凝聚回一滴黑液，又立即像细胞繁殖一般扩散，灰黑的雾气宁静而迅速地四溢。
雾气散去时，出现了一个金属质感的银色等人高方块。
方林再掏出一滴黑液，用尾巴尖插进去鼓捣鼓捣，弄出一个长有似乎是五官之类东西的黑色圆坨坨，给这方块安，或者说粘了上去。
“怎么把映象装进去呢？”
它想尝试一个新主意。
它告诉自己，这是映象的新身体，它要把映象的“灵魂”或者“精神”之类的东西装进去，并且它能做到。
然后它两眼一闭，放空自己，让身体自己行动。
周身模糊的烟雾弥漫，四溢，缭绕而上，方林偷偷睁开眼睛，却看不清。
它意识到，对于形而上的事件来说，具象的肉眼几乎无法进行观测。
虽然它好像能用抽象的“眼”感知到，但一个的新主意已经霸占了它的脑海。
它总是能想出具有创意的好点子。
“我能看见。”
它把具体的想法传达给了潜意识，再慢慢地闭眼，睁眼。
果然，它“看见”了那些无形的轨迹。
它清楚地明白那些轨迹并不是真的在那儿，而是被“投映”在它的眼中。
它的嘴角微微扬起，它喜欢这种探索的感觉，虽然它隐隐感觉自己好像可以直接全知道。
但它喜欢这样，就像是一次漫长而富有乐趣的旅程。它想，它要好好探索这一个庞大而有趣的世界。
思考间，映象与新身体完成了结合，无需外界的帮助，它就自己动了起来。
方林眨巴眨巴眼睛，心头又有明悟。
生命，便是见证新奇世界的通行证。
映象的脑袋抖了抖，突然从方块身体中发出了许多人声混杂一起似的声响：
“警…告！备用能量即将耗尽，预计将在5…5……错误！时间错误，未知尺度……无法测算，无法衡量，无法预估。”
眼见映象陷入困难，方林急忙掏出一滴黑液，忙里偷闲地把它变化成一碗饭的形状，然后伸出几根触手扒开映象画风粗糙的嘴巴，托着碗的触手直朝着洞口送了进去。
“呃呃——呜，嗯额……”
方林松开映象，“噗”地一声将触手从它嘴里拔了出来，收回雾里。
映象脑袋下垂，方块形身体小不规则地、小块小块地隆起，向外冒出又塌陷，皮肤像是高原表面粗糙的岩石山脉一般凹凸。
“正在检测能源……成分过多，无法……能源溢出，正在执行紧急指令，消耗中……已解锁“门”。”
映象的脑袋浮空旋转，凝聚出微小而深邃的光，射出一道难以捕捉轨迹的线，照在镜子旁边的空墙壁上。
一道肥胖的门当即现了形。
方林眨眨眼，模仿着做了个一模一样的赝品。
这招它会。
沉默良久的系统突然发话：
“方林先生，您现在可以去见那位‘囚犯’了，请注意安全。”
“好～”
方林应了一声，给系统搓了个小巧的狗狗兔身躯。
“我们一起去吧。”
“……”
系统不是很情愿般地被方林装进了这与映象一样材质的躯体里。
……
……
“哈哈哈——”
“啪——！”
方林眨了眨眼，疑惑地望着被自己的触手自作主张鞭挞的白色人影。
“不好意思。”
它说着，又一只触手擅自伸出，给了对方一鞭。
“哦嗬啊…哈—”
狗狗兔系统前半身立起，前爪向前自然下垂，似乎十有滋味地记录着这一刻，映象则死沉沉地静候在一旁。
白色人影被方林的触手捆起来，吊在半空，装腔作势地问道：
“哦，新生的精灵啊，为何要如此对我？”
方林的尾巴尖摸了摸翘起的嘴角，努力不愉悦地回答道：
“因为你是……坏人？”
“？”
白色人影没有五官，但方林看出了他的疑惑。
“哦，我想，一定是某位多管闲事的‘保姆’乐于在背地里说别人坏话……”
“啪——”
十分平常的一下。
白色人影被触手打服了似的，陷入了沉默。
“我不是故意的。”
“啪——”
“你痛吗？”
“啪——”
“……”
“啪——”
“啪——”
“啪—”
触手见白色人影没反应，放轻了力度试探了一下，又将他放在地上，要收手了一般，等了等，然后猛地抽了下去。
“啪——！”
“你tm抽上瘾了是吧！”
白色人影气得整个立了起来。
然后就被几根触手捆住，再次吊了起来。
“哦，好吧，好吧，我就废话少说了……你想不想和我玩个游戏？很有趣的，如果你……”
“好啊。”
方林用直白的应邀打断了他的话，顺便让触手收了回来。
“喔……”
白色人影站在地上，声音出现了一丝惊讶，他斟酌了好一会儿，用近似于讨好的语气请求道：
“那，请给我一滴……”
方林看着他哆嗦着伸手，指向自己。
“这个？”
方林用触手接住一滴从自己脊背上滑落的黑液，询问对方。
白色人影立马激动了起来。
“哦！是的！快把它给我！哦……我是说，请您把它给我……”
方林疑惑地把黑液递过去。
“是的，没错！一滴就好，多了我可承受不住……”
白色人影渴求地跪在地上，双手向前捧着，看起来像个猥琐而贪婪十足的坏家伙。
一接触到黑液，白色人影便颤抖了起来，那液滴融入了他的身体，消失不见。
“呃呃呃——”
他扭曲了几下，忽然恢复了诡异的静滞，以一种奇怪的倾斜姿态杵在原地。
他的气势越发强大，周身的空间似乎都在随之扭曲，一阵阵若有若无的低鸣从他体内发出，企图霸占此处的安宁。
然后他就被方林的触手一鞭抽在脸上，趴倒在地。
“你真该好好控制自己……”
他爬起来，变出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邀请道：
“来吧，我们来玩个游戏。”
方林眨眨眼，轻盈一跃，修长的身躯盘坐在灰色冰冷的椅子上，脑袋搭在桌子一角，斜着望着他。
白色人影手上聚集出一个能量球，再猛地一捏，炸出一圈奇异的波纹，波纹抚过的一切都化为了虚无，只剩下他们，和一片空荡荡的黑色。
“我为你准备了三个小游戏，当然，你首先得看看这个……”
他伸手一划，便将周围变得好像是一栋公寓的内部，然后另一只手一抬，方林便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奇特的上帝视角。
它体会过这种感觉。
“啊啊啊！”
“简！”
“不要，威廉，她没救了……快跑啊，上楼！”
几个人用方林不认识、但能懂的的语言嘶吼着，沿着楼房中央中空的大楼梯奔跑着，到方林他们这一层，急急忙忙地找了个房间躲了进去。
“他妈的特执队把这里封锁了，我们都完了！操！”
一个神色慌张的男人瘫坐在墙角，嘴唇颤抖地骂了一句。
他突然一愣，呆呆地盯着自己流血的伤口。
另一个踱来踱去的男人也忍不住埋怨起来：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杀了那个病人！都他妈不听！还有，那是个孩子又怎样？我跟你们讲了！被！咬了！就会！变异！现在懂了吗！”
“好了，医生，冷静点！”
强壮的男人连忙制止对方越发激烈的发泄。
但是已经迟了。
“呃呃啊啊——”
脖子和肚子处血淋淋的简追了上来，狠狠地撞在刚关上不久的房门上。
她不知疲倦地撞击着，嘴里还发出了求救似的吼声，只不过外人听来，就是可怖野兽的嘶吼。
方林看见她眼中求生的渴望逐渐褪去，逐渐变成了纯粹的兽欲。
她的关节变得僵硬，皮肤变得坚硬，肤色异变，长长的毛发全部脱落，流动的血液死死淤结，大脑也不再成为指令的发出者。
最终，她忘记了一切，陷入了不可自拔的疯狂。
她成为了它们的一员。
白色人影满意地询问正仔细观察的方林：
“怎么样，方林？我记得他们是给你取的这个名字……方林，你看，仅需要一点点的想法加上足够的能源，就能创造出……世界，如此的简单……美妙……”
见方林没有什么反应，他也没有再延伸下去，停止废话，又问道：
“想进去玩玩吗，方林？”
“好啊。”
方林说着就变成了简的样子，无师自通地进入了这个被捏造出的小世界。
白色人影懵逼地望向一旁的狗狗兔系统，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
“你比我想得更有天赋……也许……”
……
……
警笛鸣响，刺眼的白光在夜空下来回扫射着公寓楼，人群好奇的眼光越过黄黑的封锁线，也只能望见透明的隔离罩把配色温馨的砖墙包围，严丝合缝。
4楼，“简”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眼前露出奇怪恐惧情绪的简。
对方的情绪像是它“抄袭”的植物，怎么都有一种古怪的不协调感。
方林的烟气触手从它身体脊柱处伸出来，跃跃欲试，似乎十分想处理掉眼前的危险。
【嘿，你不能这样，方林，懂吗？你得控制好自己，收着点】
白色人影在方林脑海里提醒道。
“哦。”
方林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
它告诉自己的潜意识，眼前的活死人不是危险，不要攻击……
然后简呆了一下，扭曲着变成了一个飘浮的小黑点。
这下真的不是危险了。
方林连忙把简变了回来，并取消了之前的自我催眠。
一瞬之间，简就被触手抓住机会，眼疾手快地插入，触手尖端再分裂，干净利落地将其分成了几千块标致的方形小肉块。
【6】
楼下传来了枪声、吼声和脚步声。
触手迅速收回。
几个轻装上阵的特战队员摸了上来，只看见一个奇怪的女人站在一堆碎肉前，背对着他们。
“女士，你没事吧？”
最前方的成员犹豫不决，紧紧握着手里的连发枪，手指虚扣着扳机，似乎只要眼前的人一有异动，就会立即举枪开火。
末位的队员警惕地背朝队员，守护着队伍后方，在他身后，次末位的队员报出信息：
“队长，录入的住户共72人，排除我们干掉的和已证实死亡的，还剩47人，上面还剩8层，我们的时间还剩52分钟。”
“我是好人。”
“简”说着转过身，想了想，还举起了双手。
“你有没有被咬？”
队长虽然语气紧张，但内心已放松了警惕，这个神色平静的普通女人让他莫名生出保护欲。
“没有。”
队员们立刻上前将“简”拉到队伍中央。
房内突然一阵吵闹，大嗓门的医生猛地撞开门，被一个已经变异的男人扑倒在地。
“砰——”
“简”前面那个沉默的队员精准而快速地一枪爆了变异者的头。
房内，几个男人合伙按着另一只老年变异者，一个缩在角落的女人被吓到了似的，捂着自己的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砰——”同样的枪响解决了问题。
“谢谢……”
医生道谢着爬起来，连忙摸摸自己的身上，发现没有被咬的迹象，才松了一口气。
“琼？”在衣服上擦污血的威廉惊喜地叫了一声。
“简”眨巴眼睛望向这个魁梧的小伙子，她双手交叠放在小腹，神色恬淡，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
“我很抱歉，你姐姐已经……”威廉欲言又止。
“我知道。”
“对不起。”威廉满是愧疚。
“老三、老四，你们留在这里保护平民。其他人，跟我上楼。”队长迅速下达指令，带着另外两个队员继续清除工作。
“砰——”
“砰—砰—砰—”
上方传来稳定的枪声，幸存者们聚集在一起，一切看来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没用的。”医生发表了十分悲观的言语。
老四一边向外汇报着情况，一边问道：“你是煞彗研究所的员工？”
医生一副自暴自弃的表情，苦笑着回道：“是又怎么样，所长死了，没人能研究出疫苗的。”
“我看新闻上，你不是副的吗，努努力说不定呢？”在门口守着的老三开玩笑似地插嘴，妄图活跃气氛。
医生眼睛一瞥老三，没好气地解释道：
“病毒本来是所长自己搞着玩的玩意，我对它的了解不必你们多多少。更别说，现在还不清楚那个家伙下个目标会不会是我，也没有把握一定能研究出疫苗……她之前还跟我炫耀过，这东西最大的特点就是会自主进化与变异，而且难以想象地快。你们可能不知道，最开始，它可是连我们的‘小白鼠’都感染不了。”
“哦，所以说不是你的‘谋权篡位’。”老三用这位副组长能听清楚的音量，恍然大悟般地自言自语道。
“少看点乱讲话的无良自媒体。”老四带着谴责意味地给自己的同伙提出建议。
老三诚挚地朝老四眨了眨眼，用嗲嗲地、不合自己强壮外表的声音说道：
“但他们还蛮有想象力的欸，想象力可是好东东喔……”
副所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老三的话，阐述起自己的观点：
“听我讲，那个该死的罪犯肯定不会只在这栋楼投放，这只是见面礼。他如果聪明一点，好吧，他肯定是聪明的人，他会利用在暗处的优势，所有市民都会处于不可控危险之中。”
“所以你有线索？”老四怀疑地问道。
“按照我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是有那么一个人……”副组长顿了顿，透露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抓到他，为所长报仇，也是为了洗清我的‘冤屈’……我总得做点什么吧。”
他在说到“冤屈”时狠狠瞄了老三一眼。
老四点点头：“我会向上面汇报。”
一旁，威廉在房里找到一些零食，他分发给抱着自己老父亲尸体的女人、聆听对话的男同胞们，还有结束了对话的副组长，并特意留了一包“琼”喜欢吃的薯片。
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朝“她”走过去。
【哦，这可真无聊】
“琼，吃薯片……呃呃……”
奇怪的声音从威廉喉咙里溢出。
不止威廉，除了“琼”，在场的所有人都突然抽搐，毫无预兆地开始变异。
“这是……？”
“呃……队长……呃呃……”
老四拼尽全力抬起枪，给了老三一枪，再给了自己一枪。
“不可能……我……呃呃……”
副组长跪倒在地，满眼不甘与不解。
“琼”平静的脸终于有了变化，它皱起眉头。
这些隐秘的改动令它十分不满，就像那流动的、自然而和谐的韵律被人破坏，蹂躏成乱糟糟的，再按施暴者的意愿化为其丑陋作品的一部分。
它刚刚感知到，由这些人的“线条”交织出的“网”被捏成了一坨，非常令它不高兴。
“生气……”
小世界的时间忽然暂停了，白色人影一愣，只感觉自己失去了对其的掌控，随后眼前一花，又被突如其来的触手吊了起来。
“等等，我错呃呃呃呃呃呃！”
一根尖锐的触手毫不拖泥带水地刺入了他的头部，并在里面生长与搅动。
“呃呃……呃！呃呃呃！呃……”
好一会儿之后，方林才收回了触手，白色人影当即“吧唧”一声倒在地上。
方林飘回椅子，翻看起自己刚刚成功读取的东西：
【为了应对城市中越来越多的突发事件，安全局成立了不少特别执行队，你正是其中一支特别执行队的队长，你将带领你的小队执行安全局下达的命令，处理各种犯罪活动。
招募各种各样的队员，培养好的团队，但要注意，别太花费心思，因为他们很容易死，或者你根本不在乎，对吧？死了再招就是了嘛。
如果你足够幸运，也许有幸能发现城市里暗藏的阴谋与秘密……】
“简介？”方林喃喃。
“方林先生，请让我帮助您。”
狗狗兔系统举爪。
“……”
方林把提取的信息柔和地传达给系统。
系统便坐在地上鼓捣起来。
“你也太残暴了。”
白色人影浑身颤抖着扒住椅子，把自己拉回座位上。
“看来你比较适合规则多一点的游戏……”
他收起周围展开的世界，把背景切换成了一片瑰丽神秘的深蓝，此片多色的阴霾中，还看得见遥远的点点星光。
方林想到了星空，那是和“美丽”这个词绑定了的星空，是一片比这片虚拟的背景更加宁静，更加漫长的宇宙。
即使，它目前还从未见过太阳之外的天体。
“来，抽几张牌。”
桌面变成带有白色方格线的黑底棋盘，上面显现出一个立着的二维的纯白符号小人，和一叠背面印着暗紫色重复构成图案的卡牌。
方林的触手从牌堆顶上摸了三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