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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急呼出声,“传大夫来!”

香云当即被拿住,眼见功败垂成,她死死瞪着太子,凄声喊道,“我为西凉亡国公主,誓死不降敌军,大楚残暴无仁,我诅咒你们,我诅咒大楚十年而亡!”

说罢饮毒自尽。

周遭侍卫连忙阻止,可为时已晚,不过片刻那香云便七窍出血,没了气息。

站在楼阶上的梁璐见刚刚还活生生的香云死不瞑目地被抬出来,当即吓了个激灵。

随后有人走出来,厉声道,“来人,有人刺杀太子,将芙云阁围起来,细细排查!”

梁璐大骇。

太子,那哪儿是他这种平头百姓能见到的。

他是亲眼瞧着薛琅进去的,还以为是薛琅刺杀了太子,抓着衣摆就慌不择路地就往外跑,坐在马车上都惊魂未定。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该死的薛六,把他害惨了!

薛琅醒来时,睁开眼便是极为熟悉的陈设,上辈子他多次深夜进宫陪皇上来这儿,一坐就是一夜,外人都道皇上不亲近太子,但只有他明白,皇上是太重视太子了。

“你醒了。”

床边站着的人负手而立,眉眼温润,见薛琅要起来,连忙道,“你身上有伤,不宜起身。”

薛琅装作一副茫然的样子,“这是哪。”

“皇宫。”

薛琅悚然一惊。

太子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起身,“太医已经来看过了,休养几月便可痊愈,你这些日子就在我宫里养伤吧。”

他摆摆手,宫女便将药端了上来,太子坐在床沿边问,“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薛琅垂着眼,“奴才名薛琅,是梁家的家奴。”

“梁家?”太子隐约有些印象,“城南巷子处的梁家吗?”

梁有稷今年五十有五,膝下有五个女儿一个儿子,梁有稷老来得子,打小就对其宠爱有加。

但听说他那儿子只知吃喝玩乐,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梁家恐怕撑不过多少年便会门庭败落。

太子并未多说,只道,“你救了我的命,可有想要的赏赐?”

薛琅面露迟疑。

“我乃东宫太子,你若有想要的,尽管告知于我。”

薛琅静了好半晌,忽然掀被而起,不顾身上伤口跪了下去,“早听闻太子仁善,小人想常伴太子身侧侍奉太子。”

刚要将人扶起来的太子一怔,“你想追随我?”

“正是。”

因为他的动作刚刚包好的伤口又崩裂开来,血迹慢慢渗出,太子连忙道,“你先起来,此事我们容后再议。”

皇帝原本想重赏薛琅便将人打发了去,可听太子说了此事,他摇摇头,“太子啊,这奴才身份卑贱却图谋太多,恐心术不正。”

最终皇帝下旨赏赐薛琅黄金千两,土地百顷,还亲自召见了他。以薛琅的出身,哪怕只是得见圣面都已是三生有幸。

可太子万没想到,正是这一面叫皇帝改了主意。

也不知薛琅说了什么,竟让皇帝龙颜大悦,以至又追加一道赏赐宅邸的旨意。

若说皇帝的心思,普天之下没人比薛琅更通透,曾经为了替皇帝分忧,他甚至连字迹都模仿的与皇帝一样,当初皇帝病重,无暇政务,臣子呈上来的奏折都是他替皇帝批的,也正因如此,新帝登基后,他身上不可赦免的罪名又多了一条。

曾经欺辱多年的家奴忽然成了太子的救命恩人,陛下亲自下令恩准薛琅可以出入皇宫。

这样的浩荡皇恩直接把梁家砸蒙了,梁璐被下人扶起来后也依旧反应不过来。

“他刚刚说谁?”

“薛六。”

“对,薛六原本是叫薛琅的,这么说,他当日并非刺杀太子,反而还救了太子。”

梁璐的贴身小厮微微变了脸色,“公子,你说他会不会记恨我们?”

梁府上下都知道,薛六不是奴才,他是梁小公子打发时间的玩意儿,梁小公子高兴了就赏他三瓜俩枣,不高兴了就非打即骂,薛六来梁府三年,身上的伤就没断过,好几回眼看着要断气了,不知是命大还是命贱,竟都撑过来了。

哪怕近些日子不知如何入了梁小公子的青眼,可他真是条记吃不记打的好狗吗?

梁璐冷笑,“哪怕救了太子,也依旧是个登不上台面的奴才,我梁家还怕他不成。”

之后宫里再没传出来过什么音讯,好像薛琅这人平白消失了一样,梁璐耽于享乐,没多久就把这人给忘记了。

第三章 百倍偿还

在太子身边待得久了,薛琅把对方的脾性摸了个一清二楚,太子乃王皇后嫡出,出生便被立为太子,皇帝面上待其严苛,实则也关爱有加,可以说他这一生原本就该如此平安顺遂。

若非太子早逝,那龙椅的位置必然是他的。

也正因顺遂,太子被教养的很好,明事理,知进退,唯有一点,威严不足,仁慈有余。

太子生平最见不得的就是倚官仗势,心思歹毒之人,于是薛琅便敛了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跟在太子身边投其所好,太子见他不似没读过书的样子,言谈间满腹经纶,出口成章,许多政见竟与自己心中所想一模一样,还以为薛琅是因家世被迫平庸,要太子伴读这个身份也不过是一腔才情无处施展,因此更添惜才之意。

这天薛琅正整理书卷,一个小太监弯腰给他奉茶。

在宫中,太子引薛琅为知己,并不把他当奴才看,皇帝时不时就叫薛琅过去给他解闷,地位甚至超过了皇帝近身伺候的吴总管,因此无人敢轻慢于他,甚至有太监宫女前来阿谀奉承。

小太监手脚不利索,一个不注意就打翻了茶杯,滚烫的热水将薛琅手背烫红一片,小太监连忙跪了下来。

“公子,奴才不是有意的。”

薛琅用绢帕轻轻把茶水擦掉,问,“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奴才是新来的。”

这声音似曾相识,薛琅道,“你抬起头来。”

小太监便瑟缩着抬起下颚。

那张脸跟某段记忆中的脸重合在一起,叫薛琅不由得眸色一动。

当初皇帝缠绵病榻时,薛琅不分日夜地照看,有一日从皇帝寝宫出来,迎面走来一个少年,他见了薛琅,竟是双膝一跪,行了个大礼。

一问才知,这是当朝四皇子闻景晔。

薛琅先是一惊,上下打量着他,嘴角慢慢勾起玩味笑意道,“四皇子,我只是个奴才,受不起,叫别人看见了,陛下要治罪的。”

虽说是个尊贵皇子,但就少年身上这身衣服来看,他薛府最低等的下人都不用这布料,看来这四皇子比传闻中的还要惨呐。

“我知道。”四皇子跪直了身子,“我有求于你,应当一跪。”

随后他从破旧的衣衫里掏出一封书信交给薛琅,上面冗杂地罗列着蔡家的罪状,四皇子跟太子相反,若说太子生在万千宠爱之中,那四皇子就像是阴沟里爬起来的老鼠,从某些方面说,他跟薛琅遭遇相通。

而蔡家正是四皇子的母家,虽说官阶不高,薛琅压根看不上,但对四皇子来说却是唯一的倚仗,如今他自己将身后退路堵死,引颈就戮般将身家性命交到了薛琅手里。

朝中大臣对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却又因他滔天权势而不得不隐忍,这四皇子竟不怕他,还上赶着来巴结他,薛琅觉得有趣,原本他就在体弱多病的五皇子和怯懦卑微的四皇子之间抉择,如今看来,这四皇子显然更听话些。

不过多久,皇帝临终时,拉着薛琅的手告诉他,“朕欲传位于四子,他年纪尚轻,你要替朕辅佐好他。”

四皇子闻景晔,就这么被推上了那个位置。

可慢慢的,闻景晔不像原先那样事事服从薛琅,当手下权势慢慢被瓦解,薛琅也意识到对方无害皮囊下隐藏的野心和狠毒,只是为时已晚。

而当时最受新帝宠信的小太监,薛琅不记得名字,却忘不掉这张脸。

据说这小太监当初见闻景晔食不果腹,受尽欺凌便心生恻隐之心,经常拿点心菜品接济四皇子,四皇子即位后,小太监地位也水涨船高。

当初薛琅曾劝闻景晔不要如此宠信这小太监,被四皇子轻飘飘挡了回去,他原本不以为意,没成想后来就栽在这小太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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