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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景晔抬起头来,笑的露了尖锐犬齿,背着手的模样像极了刚刚手里摸着的兔儿,可薛琅知道,这人可比兔子会咬人多了。
“兰玉,今夜我想同你一起睡。”
薛琅转身,走了两步坐在椅子上,面色冷淡,“你想得美。”
闻景晔大喇喇往他床上一坐,鞋子踢到一边,小孩儿似的耍赖,“反正我今日就待在你这不走了。”
“若四殿下真是喜欢我这,那这屋子便让给殿下了。”
听了他这阴阳怪气的话,闻景晔有些无奈,“你这一去,少说一月半,我的好父皇可活不到那时候。”
薛琅并未纠正他对当今圣上的称谓,只侧过头,不冷不热地盯他。
“恐怕等你再回来,这个皇宫,就易主喽。”
“易主也不会是你,皇上的意思呢。”
闻景晔这时候装傻了,“我不知晓呀。”
“你整日待在他那,他脑子又不清醒,你能不知晓?”薛琅忽而打量他几眼,讥讽道,“皇帝不会中意的是你吧。”
闻景晔歪着头笑,“兰玉猜猜呢。”
“这有什么好猜?”薛琅语气笃定,又像是说给闻景晔的警告,“不管皇帝最后怎么想,那个位置一定是太子的。”
果不其然,即便极力掩饰,薛琅仍旧看出他面色不逾。
“不管谁为帝……”闻景晔深深望着他,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薛琅隐隐察觉不安,警惕地注视着闻景晔一举一动,却见对方忽而往床上一躺,攥着他的被子闻个不停,“不管谁为帝,反正我今夜就要睡这里。”
薛琅懒得与他争辩什么,也上了床,还把自己的被子统统抢了来。
闻景晔不阻止,甚至还往床里头缩了缩,甚是乖巧懂事。
等夜深人静,薛琅睡熟了,自己循着热度抱过去时,闻景晔才弯了嘴角,伸手把人捞进怀里,捏着对方的耳垂面颊,低下头狠狠亲了一记。
唇舌间熟悉的味道简直让他欲罢不能。
许是感到不舒服,薛琅哼了一声,闻景晔立刻顿住,屏住呼吸,盯着薛琅直到他的呼吸重新绵长规律起来。
他自幼无人教导,所以不被礼法所缚,知道自个儿喜欢薛琅,就顺着心意做,从不管这人是不是跟自己一样是个男子,也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世俗会怎么看他。
他想要的东西,就会拼了命的去攥在手心里。
至于太子,他生来万千宠爱,要什么有什么,自然不会开窍,不知珍惜。
翌日清晨,薛琅早早起来洗漱穿衣用早膳,将还坐在床上衣衫不整的闻景晔忽视了个彻底。
薛府伺候人的奴才往床上看了一遭又一遭,那目光,可不清白。
等薛琅出门时,闻景晔才叫他,“你就这么把我丢在这了。”
薛琅恍若未闻。
等府门大开的时候,府外正正经经站着七八个武士模样的人。
“薛大人,我们奉太子命令前来随行,护大人一路周全。”
薛琅:……
跟在他身后的闻景晔一瞧就露了笑容。
这可都是太子身边身手最好的护卫,没想到一个不留全派给薛琅了。
这样最好。
薛琅不会武,也看不出他们的厉害之处,言语间也不大在乎,只点了头让他们跟在队伍后头。
随即薛重唤召了人,浩浩荡荡的随从自薛府踏出,乍一看去竟有将近百人之数。
薛琅嘴上答应的痛快,但没铺好后路之前,他是极怕死的,这些人几乎动用薛府所有的壮实家丁。
就是太子的几个护卫,见了这阵仗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于是这么大一支队伍,在百姓的指指点点下,慢慢悠悠地出城去了。
屋内熏香缭绕,太子妃拿着食盒走进去,一推门就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她慢慢上前,道,“殿下,妾煮了银耳莲子粥,你也别老看公务,公务这么多,歇会儿吧。”
太子将毫笔搁下,问,“几时了。”
“巳时三刻了。”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有太监通传,“殿下,薛大人已经走了。”
太子微怔,“走了?走了多久了。”
太监回,“现在约莫已经出城了。”
太子沉默半晌,无声挥手,让太监下去了,他摸着手下的奏折,神色却有些恍惚,低声道,“他是不是怨了我?”
太子妃有些不大明白,“谁?薛大人吗?”
然而太子似乎并未同她说话,自顾自道,“不然怎么离开也不同我道别。”
太子妃张了张嘴,声音却有些哽住,其实她与太子大多时候都是这样。
不是没羡慕过其他夫妻相敬如宾,太子对她也是极好的,只是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缺了什么呢?
直到她提着食盒出来仍旧在想,候在殿外的宫女迎上来,“主子。”
见太子妃神色不对,便问,“是太子不爱喝银耳莲子粥吗?”
太子妃缓缓摇头,仍旧蹙着眉头。
走了两步,忽然脚步顿住。
她想起刚进门时的那股香气是什么味道了,她曾无意在薛琅身上闻到过,馥郁的,迷醉的,荼靡花的香气。
皇帝之后又叫了太子过去,他少有的清明,但脑子一清醒了,就拽着太子,说让他把薛琅叫过来。
太子坐在龙床边,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言语中竟有些罕见的冷淡,“父皇,薛琅去豫章巡查,少说也得走个一月半月的。”
皇帝一听就急了,睁着眼,喘着粗气,“谁让……谁让你调他去的!”
太子敛下眉目,看着皇帝那急切的样子,他心底竟有些厌恶。
“父皇,你有何事找他,待他回来,儿臣会转告的。”
皇帝将他推,只在嘴里喃喃着,“要薛琅,要把薛琅找过来。”
“找过来做什么。”
皇帝双眼显出片刻茫然,接着痴笑道,“朕要同他,说说话。”
几息后,他慢慢站起身来,“父皇,儿臣还有公务处理,先行告退了。”
皇帝伸手想拽他,岂料拽了个空,“回——”
他极力抻着枯瘦的脖子,像只索命的恶鬼,“回来。”
昔日他最疼爱,最器重的太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乾安殿。
天愈发的冷了,薛琅离开京城,心中总觉不安,于是脚程都快了不少,很快便到了巡查之地,当地官员早听说京城派了人来,表面功夫都打点好了,金银珠玉,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薛琅对他们呈上来的假案卷伪账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走流程的巡查一番便也罢了。
当地官员原本心中忐忑,不明白朝堂忽然派监察史来是何意,如今倒是松了口气。
只等着把这祖宗招待完,再原模原样地给送回去完事。
薛琅只在豫章待了七日便离开了,只是没出多久,他们的马车便在小路上遭人拦截。
彼时他正在马车里看书,只听前方忽然一声大喝,“薛琅小儿,爷爷今日取你性命!”
“活捉薛琅!”
接着是兵刃交戈,马声嘶鸣,到处乱做一团。
拦路人武艺非凡,对薛府的家丁下手如同砍瓜切菜,太子护卫一马当先,倒是将将撑住了。
在旁伺候的薛重唤眉目一肃,道,“大人,你别动,我出去看看。”
他一掀开帘子,正见外面马上一人将家丁竖着劈下去,人分两半,鲜血四溅。
那人抬头,对上薛重唤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一眼,高声道,“我与薛琅仇深似海,你这张脸就是褪了皮我也忘不了,拿命来!”
薛重唤:……
马车内的薛琅:……
第四十三章 进退两难
贼子骑马而来,横冲直撞地撂倒好几个薛府家丁,薛重唤跳下马车,马车左右摇摆起来,薛琅扶住窗子才勉强稳了身形。
后边忽然扎进来半截尖锐利剑,薛琅猛地旋身,目光震颤。
那利剑是直直破开马车粗重的梁木进来的,足见持剑人的力气有多大。
还不等他反应,马车后头那一块就被震开了个大口子,一人迅速钻进来,抓住想要往外去的薛琅,薛琅发狠地踹了他两脚,接着去按袖中小箭。
咻咻——
因二人挨的极近,袖箭几乎是瞬间没入身体,薛琅听见环着自己那人闷哼两声,接着闻见股浓郁的血腥气。
“薛大人,”那人压抑着声音,还有些许气急败坏,“别乱动。”
薛琅一怔,“你……”
这些日子以来,太子派来的那几个护卫都默默跟在后面,似乎隐隐与薛家的那些人形成隔阂,那几个人整日抱着剑,休息的时候或靠在树干上或蹲在很高的树枝子上,给东西就吃,不给也不来要,这么多日了,从没见过他们攀谈,各个都板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