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诗(1 / 2)

符竺笑吟吟地带着我走入神龛的正厅,我嘴角抽搐了几下,面前这只和颜悦色的鸮面人已经知道了太多的秘密,难道都源自所谓传说中供奉着的神灵么……

厅内设施明亮而古旧,皆由木制成,嗅觉循着四溢的书纸香气,房间正中央是一尊长五米高三米的木刻雕像,看形貌似是雄狮,

“余之祖,王世一。”

文森特在一旁放下手中整理出的些许文案,站了起来,他所在的区域立有许多后贴墙壁上顶至天花板的密集式书柜,看起来,这里藏书无数,倒是适合伏案工作者,大作文章,还能望着窗外的绿植走个神,除了手中停止书写的文字,没有谁会发现。

“为了纪念弗林王一世而雕琢于此,那时民众大多还为野兽样貌。”

符竺解释着,走到窗户旁,那里陈设着几个水缸,上面压着木盖子,她挑选一缸掀开,伏额于液面之上,羽翼轻扇,气息入鼻,她喙轻轻勾起,陶醉地笑容,想必那缸中盛装的便是溪水罢。

“前辈尝尝?弗林特色果酿。”

木质的水舀子出现在她手中,她伸入缸水中,轻轻搅了搅,撇出一瓢底,滴流圆的大眼睛看向了我。

“那便劳烦了。”

我点了点头,早就对这神秘的东西感兴趣了,今日里,也让老头子我,尝尝这圣水果酿能有什么名堂。

接过水舀,常理而言我的嗅觉应是远超于它们的敏感,却除了果香和发酵味外,没捕捉到任何异样,

“这是什么果实?”

“弗林的果实,一一列举,有数百种呢。”

符竺将头一歪,好像真的在计算数量一般。

“我是说,用于制作果酿的。”

“弗林果酿,特其明心,随情,果有百数,配万种,循心是矣。”

文森特站在雕塑旁轻轻说道,他并没有看我,眼中流光闪烁,敬畏地注视着那屹立不动的伟岸身躯。

“这几缸,是老身于龛中庭院种植姑息树结下果实配迎春花瓣所酿,但饮无妨。”

符竺饱含深意地看着我,仿佛很期待看到我品尝时的样貌,我将水舀举于面前,轻抿,润湿唇齿,并不算烈的几滴从舌根滑入喉咙,所过之处留清冽,果香的气息从七窍溢出,这感觉,也不同于山林中直饮的溪水,确实特别。

我便饮一口,腹中流转回荡,温热感席卷全身;又饮二口,肠吸收至脉管,收缩,又舒张,血液充盈,似有无尽热情与希望;再饮三口,背后竟觉生出羽翼来,俯瞰世间,厌倦了便飞往别的地方,不论是哪,都充斥着我的求知欲……这是,年轻时的感觉……

“山溪清,心愈静,饮知酿者情。”

原来,这是符竺寄予果酿中的情感,突然发觉,饮下这弗林果酿后,文森特的“狮语”也能悉数听得懂了。

“人类天真的将我们的溪水视为珍馐之物,可却少以爱与敬畏之心饮用,那与普通溪水无异。”

符竺笑出声来,

“说起来,前辈虽时刻摆着一张臭脸,却能感受出情感来,实际对弗林充满喜爱呢。”

我浑身颤抖了几下,人类习惯把这种情景称之为“尴尬”,

“只是自己也非人类,产生的共鸣罢。”

我随便解释道,

“所以……猫头鹰可以俯瞰世间吗?”

我看向这个富态的老人,她听后,眼神失落了几分,看起来,她于此意难平。

“候鸟之鸣,离从穹顶,独入泉冰。”

狮人慢慢走到符竺背后,将她搂住,符竺轻轻将眼睛闭上,

“老身的确只是一只鸮,不太能飞到那样的高度,不过,年轻时也如鸿鹄般胸怀志向呢。翱翔于穹顶,是老身一直未能完成的心愿。”

眼角的皱纹中淌出细小难以察觉的晶莹,我却嗅到了一丝苦咸,

“相信这个世界吧。”

我竟说出了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出于什么?安慰面前哭泣的老太太?我的花言巧语还是应该说给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符竺却咯咯笑了起来,并不做作,仿佛松弛而下垂的皮肤也被笑声撩动,重焕光泽与弹性,

“老身谢谢前辈的鼓励呢。果酿饮过了,还是让小文,和您聊聊正事,”

她抚摸了几下文森特搭在她肩上覆盖满毛发的手背,

“老身便先在外面浇浇树,赏赏花好了。”

如若我能看到所谓的颜色,面前这一幕,应是蒙上了夕阳与朝阳交汇时的橙黄色滤镜罢。

“对了,需要老身做翻译吗?”

“或许不用,”

我缓缓摇头,

“这果酿使我清晰了不少。”

“或诗之心。”

文森特的诗,便如他的心一般,真实,而狂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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