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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特夏在心里骂了一声。法师就是这么随心所欲,预言恶龙来袭的是他,现在战场上不见踪影的也是他。

“你们派个人去找找,剩下的和王城猎手一起对付一下其他魔兽……”

恶龙突然掠过他们头顶,翅膀一扫击碎了礼拜堂的尖顶,他们不得不跳到一旁躲避滚落的石块。

“……那头龙交给我就好。”

“慢着,谁允许你在这里发号施令了?”一个猎手叫了起来。“我们可都是冲着屠龙来的,凭什么你要独占功劳?”

“法师不在,你们的武器对它没有效果。”

“那你呢?靠你那把魔法剑,一个人就能成功吗?”

“你是不是疯了,这时候计较这个?”萨蒙大步走上前来,凭借出挑的个头,从气势上镇住了那提出质疑的猎手。“你们知道吗?艾洛斯聘请他可不止是做阿莱克的剑术教练,而是做整个维尔维斯城的剑术教练!你们谁自认为本事比得上他,现在就可以站出来!”

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趁现在,快去吧。”萨蒙朝他使了个眼色。

带着对萨蒙的感激,埃特夏朝着那头龙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它一直在小镇上空盘旋,时不时俯冲而下,破坏所经之处的建筑物。他见到瓦砾中露出一只手,不知道那人是死是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它还没有喷火,要是小镇毁于烈焰,村民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埃特夏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恶龙的飞行轨迹,然后爬上一栋屋脊较高的房屋,躲在阴影下面等待。恶龙果然往这个方向飞来,等它接近时,他看准机会,狠狠地刺出了一剑。恶龙发出一声痛吼,坠落在了另一侧屋顶上,带着腥臭气味的黑血点点滴滴洒了一路。

应该叫它腐龙才对。埃特夏心想。它来自幽地,全身都散发着死物特有的味道。

房屋在重压下嘎吱作响,恶龙的动作停滞了。埃特夏看不到它的眼睛,却感到它的视线正集中在自己身上。

“来呀。”他压低声音说。“你把黑暗当成铠甲穿在身上了吗?它在这里还能保护你吗?”

龙脖颈向后仰,似乎准备要喷火。埃特夏正全神贯注地防备它的动作,几乎没有留意到身后传来了某种极其轻微的响动。直觉拯救了他——埃特夏不假思索地闪到了一旁,正好避开了一块擦着面颊飞过来的石块。

他回头一看,只见几只魔兽蹲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大树上。这些诡异的小东西外貌像猿猴,但每一只腋下都长着好几条怪模怪样的手臂。猿魔兽发出尖厉的叫声,又瞄准他扔出了几块石头。这些家伙手劲大得出奇,石头落在埃特夏脚边,险些把覆盖着瓦片的屋顶砸出几个洞来。他拔出自己的手弩,朝它们所在的树上射了一箭。涂抹了特制药油的细小箭矢击中了树干,火焰四下蔓延,吓得猿猴们到处逃窜。这些家伙看着可怕,但也像所有体型偏小的魔兽一样怕火,所以能被这种把戏轻易地吓退。

猿猴之所以从背后袭击他,是因为受了恶龙的调遣,它有操纵其他魔兽的力量。

要是附近还有别的东西呢?要是来的是什么大家伙呢?

他刚刚想到这一点,就感到脚上传来一阵剧痛。一条周身通红的巨蛇突然冲破了他所在的房顶,把他整个人拽了进去。碎石、木屑和稻草不断往他身上扑,宝剑也掉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埃特夏用一只手护着自己头脸,另一只手拔出后腰上的匕首,用力往它身上自己够得着的地方猛刺。巨蛇终于放开了他的脚,埃特夏以室内的杂物作为掩护,从大门口逃了出去。

袭击他的是一条血蟒——头似公鸡、鳞片血红,而且体表还有毒。它在乱七八糟的废墟中游走,暂时还没有发现埃特夏。他正想要逃离时,一只肉甲犰突然撞破了墙壁,差点把他压成肉饼。他爬起身来,发现自己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境地。肉甲犰低下了攻城锤一样的脑袋,血蟒也爬出了那间千疮百孔的房屋。

埃特夏只能举起自己的匕首,心知和肉甲犰厚厚的外皮相比,这武器连一根针都不如。

“喂,大块头!”

铁匠斯坦从街对面跑了出来,一边挥舞着手上的剑,一边从嘴巴里发出各种怪声。肉甲犰掉转脑袋,朝斯坦发起了冲锋。铁匠跳到了一边,用精准的一剑刺中了它的腹部。肉甲犰倒地时,血蟒也张开大口扑向埃特夏,可是伴随着一道火光,它的头颅突然和身子分了家,重重滚落到了他的脚边。名叫凯的青年握着龙息之剑站在后面,身上溅满了蛇血。他激烈地喘息着,脸上露出一种兴奋和狂热混在一起似的复杂神情。

“剑柄真烫。”他笑着对埃特夏说。

“……多谢你。”

埃特夏伸出一只手。是他的错觉吗?凯把剑还给他时好像有些不情愿。

“埃特夏师傅,你在流血。”斯坦走过来,声音透着对他的关心。可是事情还没有结束,他们都深陷危险之中。

”当心!“

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恶龙再次从天而降。埃特夏举剑猛劈挡住了那张血盆大口,一瘸一拐地朝街道上跑去,决心把恶龙从两人身边引开。

龙又吃了他一剑。埃特夏摔倒在地,黑血淋了他一头一脸,白天在矿坑中体验到的寒意再次袭来,令他头晕目眩,浑身麻木。

透过模糊的视野,他看到恶龙的獠牙正朝自己逼近,黑血不断地从它的齿缝中滴落。

“你是活物,还是亡灵?”埃特夏咬着牙关说。“无论你是什么,今天都是你的死期。你已经碰到地面了。”

四周响起了轻柔的流水声。那是魔法生效的标志。

白天猎手们在法师的指点下,在白夜镇的所有主干道上画下了符文。这些符文形成的通路不断汲取空气中的魔力,只要满足某个特定的条件,就能在镇上任意一个位置上启动极其强力的法术。数十根绳索般的光带突然破土而出,将恶龙牢牢捆住。桑切跟着几个维尔维斯人赶了过来,手里举着法杖,口中还断断续续地念着咒语。

“抓住了!”猎手们兴高采烈地喊道。

恶龙痛苦地挣扎着,身上的鳞甲和血肉似乎正一片片地化成了泥浆。它早已死去,现在的身体全是由腐败的千爪草构成的。正因如此,它才能在幽地的黑暗中逃离埃特夏的追击,像鬼魅一样高速移动。桑切将双掌放在地面上,束缚它的光带忽然燃起了青色的火焰。火是最适合消灭幽地造物的力量,可恶龙却大笑了起来。

“法师术士的伪火,对我毫无作用!”

它身上溢出的黑泥离开了光带的束缚,竟然再次凝聚在了一起,重新形成了手、脚和头颅,加上尚未完全分解的原来的躯体,令它看上去像孩童用粘土随心所欲捏出的怪异玩具,可要是它能用这种方式逃脱,他们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埃特夏拖着伤腿站了起来,重新举起龙息之剑。

“那就请你尝尝这个。”

宝剑带着熊熊烈焰劈开了恶龙的身躯,将它自颈至腹一分为二。真火能将世间万物焚烧殆尽,幽地来的恶龙也不能例外。

只听“轰”的一声,那泥浆一样的怪物烧了起来,化成了一缕缕的烟灰。

第5章 远征队解散

猎手们忙于清理街道上乱窜的其他魔兽,埃特夏则被斯坦送进了礼拜堂。他擦去了脸上身上的黑血,但是那冰冷的感觉却总是挥之不去,就像害了寒热病一般难受。

雷伊要给他处理伤口时,他挥手将她挡在一旁。

“最好别碰,那恶龙的诅咒可能已经俯在我身上了。”

雷伊坚决地把他的手按在椅子上,指向他腿上的伤口:“别犯傻了,这是蛇毒的影响。你的朋友们已经留下了解毒药,把它吃下去,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埃特夏迟钝的头脑终于想起了那条血蟒。这种生物的毒性主要集中在鲜红的外皮上,獠牙反而只有微毒。这点毒素杀不死人,但也够他受的了。

“……你是猎手吗?”

“我父亲当过猎手,但是他后来得了肺病。”雷伊说。“我要先清理你的伤口,可能有点疼……”

让孕妇照顾自己,埃特夏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但是雷伊的动作像风一样快,显然颇有处理伤患的经验。最后她看着他喝下解毒药剂,然后建议他去睡一会儿。“他们说这药会叫人犯困,反正你瘸着一条腿,不可能出去帮忙。”

她说的有道理,但是埃特夏现在最不想做的事就是睡觉。他干坐在椅子上四下张望,打量着礼拜堂四周奇异的壁画。与其说这些乱糟糟的花纹是壁画,不如说是涂鸦,就像是有什么人塞给发了疯的画家一支炭笔,然后把他常年囚禁在了这房间里。维尔维斯城里最难看的装饰也不会比这个更令人摸不着头脑。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最后落在一个坐在角落里的老人身上。他正好就在墙根上涂画,嘴里还念念有词。难道他就是那个发了疯的画家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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